问道:“敢问姑娘,若是买卖,什么价格?”
白发童子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按住小米粒的肩膀,笑得肚子疼。
哦豁。
小米粒挠挠脸。好人山主到底咋个回事嘛,不带着自己走江湖的时候,就这么喜欢跟陌生的姑娘家家的谈买卖?亏得自己在宁姐姐那边,帮忙说了一箩筐一箩筐的好话。
陈平安看过了手中那几方印章,发现边款都是点评一洲各位书家高低,某某书如中兴之君主,处尊位而有神明。某某书如快马突阵,锋刃交加,硬弓骤张,惊鸟乍飞。某某书如深山得道地仙,神清气爽,见人便欲退缩回云中。这些都是好话,也有相当不客气的评语,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人了,说那某某楷书若乍富小民,形容粗鄙,行书如婢作夫人,体态妖娇,终非正位。
女修笑答道:“两方印章,只需一颗小暑钱,买二再赠一。”
陈平安摇摇头,价格实在太贵了,何况金石篆刻一途,陈平安如今可算半个行家里手,再说了自己身上,还有先生帮忙求来的苏子和柳七亲笔字帖,买这些做什么。
陈平安忍不住微微皱眉,难道水龙宗是遇到什么急需神仙钱的事情,不然靠着龙宫洞天这么只聚宝盆,没理由需要这么挣钱。而这就意味着回头与水龙宗谈那凫水岛买卖一事,极有可能在价格上,会额外吃亏几分。
婉拒了那位水龙宗女修,陈平安将几方印章交给宁姚她们,大致说了些锁云宗的问剑过程,然后就要离开木奴渡,动身赶路去往大源王朝京城。
宁姚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
等到陈平安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脚步匆匆,宁姚看着那个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她笑了起来,其实这种小事,她岂会不相信陈平安,财迷到了哪里不是财迷,壁画城的那些神女图,不一样只是包袱斋嘛?
陈平安走出了渡口,在济渎一处僻静岸边,一步去往水中,运转本命物水字印,施展了一门水遁之法,辟水远游。
大源王朝的崇玄署,先前收到了来自金樽渡口的一封飞剑传信,直接寄给了国师杨清恐,说是希望拜访卢氏皇帝,署名就一个字,陈。
大源卢氏王朝,朝廷崇玄署所在,其实就是杨氏的云霄宫,而这座气势恢宏的道宫,是北俱芦洲最负盛名的仙家宫阙,天君谢实所在宗门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个山上的寒酸破落户。
国师杨清恐收到了密信后,立即离开崇玄署,入宫一趟,觐见陛下。
大源卢氏王朝,立国之初,自视得水德眷顾,从国号就看得出来。
皇帝今天在一个向阳的小小暖阁,召见了来自地方的三十余位神童,无非是对这些未来的栋梁之才,勉励一番,再拣选几人作问答,赏赐几件。至于具体的人选名单,站立位置,礼部那边早有定论,皇帝陛下要是心情好,当然可以多问询几人,事后无非是御赐恩赏之物,多几件罢了。
这间暖阁不大,今天人一多,就略显拥挤,但是那些少年神童都很受宠若惊,有几个出身寒族的,一直嘴唇颤抖,强自镇定,好不容易才不失礼,因为他们都听说皇帝陛下只有见庙堂中枢重臣,才会选择此地,按照京城官场的那个说法,这里是皇帝陛下与人说家常话的地方。
今天卢氏皇帝最后挑出一位来自边关郡城的少年,问了个“只知豪门之令,不知国家之法,当如何”的问题,少年急得满脸涨红,脑子里一团浆糊,何谈应对得体。
所幸国师帮忙解了围,皇帝站起身,与那个局促不安的少年笑着安慰几句,还说以后有了想法,可以将心中所想上呈给礼部衙门那边。
这帮少年神童们在司礼监掌印的带领下,鱼贯而出,脚步轻轻,离开这间暖阁。
杨清恐与皇帝打了个道门稽首,说了隐官陈平安拜会一事。
皇帝笑道:“这么快?难道这位隐官一离开文庙,就直接来了咱们北俱芦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