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上了,一种暂时还不上,说不定却更可贵,就是暂时还不上,却会次次打招呼,并不躲,等到手头宽裕,就还,在这期间,你若是催促,人家就会愧疚道歉,心里边不埋怨。
朱敛说最后这种朋友,可以长久往来,当一辈子朋友都不会嫌久,因为念情,感恩。
当时陈平安笑着问朱敛,是不是打算借钱?而且一时半会儿不会还我?
朱敛低头哈腰,搓着手,说少爷真是学究天人,未卜先知。
佝偻老人果真厚着脸皮跟陈平安借了些雪花钱,其实也就十颗,说是要在宅子后边,建座私家藏书楼。
陈平安当然借了,一位远游境武夫,一定程度上涉及了一国武运的存在,混到跟人借十颗雪花钱,还需要先唠叨铺垫个半天,陈平安都替朱敛打抱不平,不过说好了十颗雪花钱就是十颗,多一颗都没有。
陈平安要求以后朱敛造好了藏书楼,必须是落魄山的禁地,不许任何人擅自出入。
朱敛答应下来。陈平安估摸着龙泉郡城的书肆生意,要红火一阵了。
莲花小人儿还在那边摆弄着物件们,将它们一件件摆放得齐齐整整,陈平安都不知道小家伙这个习惯到底是随谁。
陈平安由着它忙碌,自顾自打着算盘。
青峡岛密库房,珠钗岛刘重润,都是欠了钱的。
但是真正的大头支出,注定是和顾璨联手筹办的周天大醮和水陆道场,真要放开手脚,可以成为两个无底洞,绝对不是几颗谷雨钱的事情。
若是寻常小国君主、富豪设置大醮、道场,所请道人高僧,多半不是修行中人,即便有,也是屈指可数,故而开销不算太大,
几万两到几十万两,都能办上一两场,哪怕是需要耗费五十万两白银,折算成雪花钱,就是五颗小暑钱,半颗谷雨钱。在宝瓶洲任何一座藩属小国,都是几十年不遇的盛举了。
可一旦涉及修道之人,尤其是聘请地仙坐镇,要与各地著名的道观寺庙的老神仙们打交道,人家即便宅心仁厚,菩萨心肠,笑着说一个“随便”,一句“看着给”,那陈平安和顾璨掏银子的时候,真敢“随便”了?而且陈平安在离开书简湖之前,就与顾璨商量过,两场法事,宜大不宜小,而且必须确保没有沽名钓誉之辈,借机浑水摸鱼,不然就不是浪费神仙钱的事情,而是耽误了那些阴灵鬼物的阴德福报和投胎转世。
所以在两年内,顾璨要接连举办两场法事,那会是一场极其耗费心力、考验眼力、需要相当耐心的事情。
这也是陈平安对顾璨的一种磨砺,既然选择了改错,那就是走上一条极其艰辛坎坷的路途。
当年在书简湖南边的群山之中,妖魔横行,邪修出没,瘴气横生,可是比这更难熬的,还是顾璨背着的那只下狱阎罗殿,以及一场场送行,顾璨中途有两次就差点要放弃了。
改错,不是一句我知道错了,然后就云淡风轻,走点远路,砸点神仙钱钱,就可以心安理得,好像做了件多了不起的壮举、善举。
天底下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陈平安其实心知肚明,顾璨并未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顾璨的心性,仍然在游移不定,只是他在书简湖吃到了大苦头,差点直接给吃饱撑死,所以当下顾璨的状态,心境有些类似陈平安最早行走江湖,在模仿身边最近的人,不过只是将为人处世的手段,看在眼中,琢磨之后,化为己用,心性有改,却不会太多。
顾璨大体上还是那个顾璨。
只是更懂得规矩二字的分量而已。
陈平安站起身,将那把剑仙挂于壁上。
陈平安来到屋外檐下,跟莲花小人儿各自坐在一条小竹椅上,普通材质,这么些年过去,早先的翠绿颜色,也已泛黄。
陈平安坐在那里,开始打盹,竹楼内外,春暖夏凉,一年四季,便是身体孱弱的凡俗夫子,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