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苟延残喘,去死没底气。
那是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前无出路,后不见归途,找不到继续下去的方向。
讨债的、拦路寻仇的、暗地里恨红眼而将罪责转移到纪岑安头上的……有人潜进她的住所举刀威胁,有人要跳楼,甚至当面自残跪着哀求。
纪家生意失败,环环相扣,资金链断裂而几近破产本就害了一批人,父母和大哥的非法集资和欺骗卷款跑路更是火上浇油。家里的资产早被转移出去了,剩下的只有空壳子项目与公司,外加数不清的债务。
纪家的房子等不动产搬不走,但那对于高额的欠债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所有的不动产被法院扣押拍卖了,可最终也填不上纪家的窟窿,1/3的欠款都不够。再后面纪岑安把自己名下的资产也都清算出去,不着痕迹地进行,将这部分钱贴给曾经纪家的员工,从最底层的那批发起。
这样的举动简直作死,堪比朝那些个有权有势的冤大头债主脸上扇耳光,必然招致那部分群体的不满,所以才有了更后面的“意外车祸”。
其实梁姨还能撑大局的时候,纪岑安从未产生那样的念头,不管现实有多艰难,可至少有一分微弱的希望,有一丝慰藉在。没多久梁姨沉进了泳池底,连带着最后的一抔火都灭了,她便再也坚持不住。
至此,纪岑安才是真的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烂摊子收拾不了,没能力解决,只得远离这个城市,漫无目的地往别处走,一直得过且过。
纪岑安这辈子从出生那天起就过得顺遂,很少经历风浪挫折,前二十几年遇到过的比较大的烦扰就是该去哪个地方消遣,使不出去的钱应当怎么花掉才显得阔气,以及如何瞒着家里干缺德事而不被发现。无可救药的二世祖一个,哪里体验过这种被紧逼被追着“问候”的待遇,更别说那么大的变故还有死人了。
如果不是城里传出消息,不是杨叔主动找她,可能她至今还不知道会烂在哪个地方。
也许还在高桥镇,也许放弃了。
说不准的事。
纪岑安直白,嗓音低低的,温吞道来。
“刚出去的一年多都是在混日子,没计划,也不愿意谋生,离……”说着,她停了须臾,酝酿适当的措辞,不愿说那个不吉利的字眼,迟疑半秒钟,思索着改口,“离废了没差太远,总是很糟糕。”
南迦顺着上来些,抬抬头,打量起她。
眸光混合着浓郁的夜色,沉得像一滩死水。
纪岑安轻言:“在那些地方也不是不能过活,本来可以定外边,只要低调些,再走远一点,换个城市,或者出国,找份安稳的工作好好经营,也不是不行。但是……就是下不定那份心,不知道为什么。”
低头与南迦对视,在黑暗中目光相接,纪岑安想了想,接道:“可能不甘心,不喜欢以后都这么混。”
勉强清醒了些,南迦掀开些被子,觉得热了不舒服。伏在纪岑安胸前,南迦明面上无波澜:“还有呢?”
大晚上的,突然就老实了。
纪岑安说:“想听哪些?”
南迦的指尖触到她的头发:“依你讲,随便。”
纪岑安想了想,很是实在,真就随便讲了。
由最初讲起,去过的地儿,做过的工,遇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着边际,散得像一盘沙。
听起来就是胡编乱造,打零工却拿不到报酬的经历,怎么都不像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一个精通计算机,上过大学,自幼就有着高端且良好精英教育的人,沦落到那个地步,也是有够离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毛的凤凰终究是凤凰,本质变不了,凭她的能力,何必这么憋屈地活着,找份体面的生存出路应该不难。
——但她从未谋划过这方面,一次都没有。
浑噩度日,有一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