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地板上狼藉,方才推搡间一个不注意,大半排搁置齐整的书应力坠落,杂沓错落地叠一块儿,堆成乱糟糟一团。
恰巧就在她们后方,差一点便砸二人身上。
纪岑安下唇左侧染着殷红,破皮渗了点血,被对方咬破的,看起来格外“别致”。她倒不在乎,没有知觉一样,眉头都没皱一下,病态又执迷不悟,仿若自己未做错事。
这人嚣张,轻视南迦的愠怒,对这种濒临禁制边界的场面司空见惯,本性难移地推波作浪:“晚了,滚不了了。”
南迦面沉如死水,视线好似失去温度。
“出去。”
纪岑安稳如磐石:“你不会想我离开。”
不再顺着,到这份儿上了还是固执,没了往日的适可而止,从始至终都在挑拨底线。
南迦周身低气压环绕,脸上凌厉:“听不懂话?”
敢作敢当,纪岑安直迎她的火气,接道:“不要总是躲避,自欺欺人。”
南迦凉薄张口:“犯不着用你教我。”
纪岑安说:“是,我没资格。”
破天荒的,南迦把话讲得极其难听:“别在这儿碍眼。”
纪岑安充耳不闻,瞧着她早已气色微白的脸庞,若有所思地打量,相持地扎定立。
南迦先无心无情地别开脸,眼皮耷下,一半身形都逆着光的方向,隐进晦暗不清的朦胧氤氲中。
屋内鸦雀无声,牵连就此中断。
将灰尘困成柱状的光束悄然偏斜,穿过房檐与窗户,再经由一排排书架辗转,最后于她们中间截出一条分明的线,暗淡无神地打在墙角一侧。
纪岑安无所用心,听完就过,默然沉静地瞧了南迦一会儿,看够了,腻味了,才收敛起来,说:“我也不听你的。”
言罢,兀自侧转身,一双修长细直的腿抬起,提步出去。
留南迦独自干站在原地,毅然决然头也不回。
不是绝情,但杀伤力不小。
心口堵得难受,南迦胸前紊乱起落了两次,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整个人的神色愈发难堪,又带着一股羞耻的、近乎被扒光尊严的愤懑。
南迦耳后都红了,经脉里流动的热意生烫,架着岌岌可危的敏感翻腾,反复无常。
没到出门上班的时间,纪岑安不滚,惹完就到客厅沙发上待着。
不同于原先在书房里的桀骜难驯,进到那边了,纪岑安又变得一如往常,不爱交流,稳重寡言,跟谁都不太合得来,一副难以接近的架势。
赵启宏他们发现她出来了,可一个个都没上前,察觉到异常,一律都离得远远的,避免掺和进去。
为首的赵启宏朝诸位帮佣挤挤眼,暗示该干嘛干嘛,别没事往那边凑。大家心领神会,赶忙继续手头的活儿,进进出出地勤快做工。
一杯茶的功夫后,两名年轻帮佣进书房收拾,受赵启宏的使唤,进去打理现场。
收整办公桌,重新布置书架,把掉落的物件都回归原位,再麻利清扫一遍地面。即使书房里很干净,可还是要再扫扫,走个过场。
此时南迦已然不在里面,上楼了。
桌上的电脑早都关机,重要的资料亦被收了起来。
烈日灼灼,阳光照在横斜的丫枝上,致使全部的灰影都无可藏形匿迹,袒露在明白的现实世界里,分毫毕现。
由于这次的口角,余后半天的时光就显得没那么愉快了,少了点什么,又多了些莫名的添堵,硌得不行。
那支玄黑的钢笔没能被放回原位,南迦不接着,纪岑安就拿走了。
也不是小气要收回的意思,而是取走代为保管——反正南迦短期内肯定不愿碰这玩意儿,眼见心烦。
秉承一贯“体贴入微”的作风,纪岑安将设身处地的本领发挥到极致,把钢笔顺进挎包里,甭管东西价值几何,随便就丢进去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