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客诸多,白日军政要务繁忙,夜间及休沐期间仍不堪其扰,终受累病倒,是以不得不首次告假缺席早朝?”元帝不急不缓地将信上的内容讲出,眼神犹为凌厉。
宋清明若是能回头,便会发现身后的百官中有不少位心虚地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那洪公公也是刚知晓那宋相的告假理由,顿时一愣,毕竟那宋大人仍在工部尚书之位时便是出名的勤恳,带病也要上朝,也要当值,如今却因为访客过多而病倒,无力上朝?
宋洛是何许人也,元帝再清楚不过,这哪是告假书,这是一封委婉的告状书!
瞧瞧,人升任了右相,你们这群人就上赶子地去巴结,这是想做什么?结党营私都打到丞相头上了?欺负人家老实巴交,婉拒也当没拒绝?
元帝将信交给洪公公,看着仍笔挺站立的宋清明,从他眼中多少看到些许愤懑无奈。
元帝收回目光,再次扫向人群,最终落在唐相和白副相的脸上,嘴角溅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再然后,那目光落向了二皇子与三皇子的外家。
“军政要务最近颇多,春闱也要到来,防止春汛迫在眉睫,西南匪冦仍有流匪,海上倭寇依旧盛行……朝中的要事是少了么?让各位爱卿不知如何打发时间?”
“宋相是老实人,不懂得拒绝,你们便逼到人家府门上?朕精心挑出来的右相大人是为朕分忧的,不是你们争来抢去的工具!入朝多年,宋洛何时告过假!”
“瞧瞧,你们把人逼到什么地步了!”元帝的怒气勃然,朝堂一片静寂,这还未开始议事,便先行吞了一肚子陛下怒火,接下来奏事都要小心翼翼。
纵然元帝发着脾气,百官也只是垂首,没去叨扰过的自是埋头等着这阵风过去便好。
那些暗地里对宋家有过动作、动过心思的则打定主意绝不跳出来认错,想那宋洛也不可能在信上列出名单来,陛下也不会知晓有何人拜访宋府。
此时若跳出来,岂不是不打自招,自寻麻烦?
宋清明想着萧令瑶的交代,终将心一横,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禀陛下,此为宋府近日来的访客名单,宋相称为官一生清廉,唯恐晚节不保,还请陛下监督,以免他行踏步错!”
宋清明一口一个宋相,也是暗有玄机,他若称父亲,不过是一位儿子替父亲打抱不平。
若称宋相,是替父亲这位当朝丞相,为元帝的江山社稷着想,不想陛下失去一位清廉之臣,不去管百官如何想,只要元帝想留有一位不入任何阵营的丞相,宋家必有前路!
这便是萧令瑶所书,宋洛思虑好久才晓得这一招叫致之死地而后生,今个是把所有来访的官员们得罪个干净,但这也是对陛下的陈情书,效忠之书!
只要得了元帝的首肯,其余人等又能如何?
方才抱还有一丝侥幸心理的官员们骇然欲死,这宋家父子是一改前状,怎地如此较真?!
竟真把府上的访客做了记录奉给陛下,这下当真是无处遁形,避无可避!
宋清明的心乱跳不已,天晓得他见到萧令瑶所支的招时内心有多徨然,他与父亲为官这些年多未行过如此险招,以至于就是否告假一事,待到子时才有定论。
如今看来,这一招,并未行错。
“宋爱卿能有所想,甚好。”元帝收好那名录,语气不复之前冷咧,百官都听得出来他对宋清明的语气要和缓不少:“回去转告宋相,着他再多休息一日罢。”
“多谢陛下。”宋清明如释重负,叩谢后返回后继续跪下,隐约感觉身后有人瞧着自己,转头一看,是那郭士通,他瞪大双眼,歪着脑袋,似乎不认识眼前的自己。
罢了,也该郭士通如此想,方才的他已经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全身气力,只怕是这辈子再无这种勇气再来一次,自打认识了驸马与公主殿下,宋清明觉得自个的变化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