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茶馆每晚都是在酉时搭台说书,两人坐在二楼的座位上,点了茶水和小食,刚好能把台子上的人物看清楚。
新来的说书人是个脸上褶子很多、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名唤“韦德”,旁边应和他的是一直在老茶馆说书的少年——俊俏的“鹦鹉儿”。
萧懿宸磕着瓜子,津津有味地听着。韦德虽然看着一团和气,言辞却锋利,谈及的一些段子初初听着荒唐好笑,回过味来却教人深思清醒。
萧容听着听着不由入迷了,一手搭在栏杆上静静聆听,不时跟着一笑。不觉间外头天色已黑,相声结束了。茶馆里的观众们渐次离席,俩人也起身到了街上。
此时正是一日里顶热闹的时候,卖花灯的商贩点亮灯盏,还有卖糖人的,煞是新奇好看。
街上有一处人头攒动,萧懿宸不由好奇得很。只是两人年幼,饶他蹦得多高也至多看到挤挤挨挨的肩膀。正急得抓耳挠腮,后领却是一紧,双脚离地,待回过神来,他和身边的萧容已经坐在路旁槐树的枝干上了。
“……我的好弟弟!”萧懿宸往外一望,瞧见密麻的人头,抱紧了树身,看着一旁悠闲自在的小人儿,“可是能看清了,你且去叫人带我下来,这要是摔了,还不得疼死?”
萧容低头看着不怎么远的地面,道:“你不是想看?这树结实得很,待惯了便好了。你要当真怕摔,我便独自个儿看。”
萧懿宸心里还是不大舍得那份热闹,巴巴地朝台上望了一眼,只这一眼,便直勾勾地定住不动了。
远处原是有一处台子,上头有个嫩生生的女孩儿,长发垂腰,穿着绣制凤凰图案的墨绿色坎肩,里头是暗红色的长裙。
她身后不远处立着个被花灯映亮的板子,上面不少灯谜,另一处却有个挂了许多物件儿的架子,有一个穿着短打的男子在一旁守卫,物件儿的式样瞧着都异常精美。
萧容还有些懵懂,一旁萧懿宸却兴奋地趴在他耳边私语。
“是春风如意楼的手笔,这定又是个新进的姑娘。小小年纪便带出来见识,又这般给外头的人露脸,估摸着是要好生培养了。”
萧容留心那女孩的面容,见她明眸皓齿,双颊生晕,樱唇娇艳欲滴,虽说还未长开,却已是倾城容姿。唯一可惜的是面上没带笑,举手投足却是稳重,自有一种大气。
那女孩瞧着仆从用玉如意挑下个物件儿呈进托盘里走过来,便低头福了福身,声音似泠泠泉水般好听。
“此乃成水月华山所出的美玉,因着白璧光洁,质地温润,取名为’蟾宫’。愿戴上此物的郎君不坠青云,成就大事业。”
她以手拂了拂玉环表面,执了一旁的墨笔,在托盘里的竹简上题了几笔,随后那仆从便将竹简钉在板子上,众人纷纷瞪着眼往那儿看去。
“什么情况?”萧懿宸那一张俊俏的脸皮垮下来,“拿那东西,还要猜灯谜?”
萧容见他失落不已,便问道:“你想要那个?”
萧懿宸咂了咂嘴:“那东西听着还成吧,我有好些更好的玉。只是难得美人相赠,比起玉我倒更想和美人说上几句话。”
“唔……”萧容沉吟一声,看向板子上的灯谜。
板子上的字虽然不小,可离得远的人还是难以看清,先前那仆从照着字高声朗诵了两遍,不少人都没记住。萧容目力极好,便瞧见灯火之下,娟秀字迹越发生动。
“不慕荣华巧笑,也住茅草人家。
古今公子樵夫,共把一盏清樽。”
下面标注:“打一物。”
台下的人嘴里又开始念叨,嗡嗡声响起一片。这灯谜虽然看着粗浅,意象却又太不明确。在嘴里嚼来嚼去,下意识便都把重点放在了“不分贫富贵贱”这个意旨上了。
只是不论贫富贵贱,又哪里可能。虽说现下世道还算太平,可贵族和平民的差距依然有如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