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出多远,她对路不熟悉,不过是闷头瞎跑,想走出宅院的弯弯绕绕,刚出阁楼就被两个守门的侍卫拦住。
奚画挣扎着想要挣脱开,那两人却越抓越紧。
“行了。”
宋初在身后慢悠悠走出来,语气清淡如水,“别动她。”
侍卫忙作揖应了声是,依言松开手。
胳膊上的束缚渐渐退去,然而奚画却无力再跑。放眼而望,满城都是他的人,她纵然能跑出这里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脑中一片苍凉,她缓缓瘫坐下去,一夜细雪未融,遍地冰冷,只是腿脚都已经麻木了,再冷再寒也感觉不到。
奚画颤抖地伸出手,捂着脸放声大哭。任凭她有多难过,眼中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堵塞的情绪压抑在心口。
——你这眼睛,可能以后都流不出泪来了。
——哭不出来是好事啊。哭多难受……
人之所以有眼泪,想必是为了倾泻悲伤,泪水流出来,悲伤也就没有了。
可惜她没法流眼泪,悲伤只能永远埋在心里,愈积愈多。
宋初解下披风,俯身罩在她肩头,柔声道:
“小四,回去罢。”
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正午时,奚画才昏昏沉沉地转醒。透过碧纱橱上的格子,隐约看到金枝和宋初站在外头,低低说着什么话。
她第一反应是,金枝怎么在这里?
转念想了想,又明白了些许。
啊,是了,他们一定也是一伙的……
怪不得丁颜说没见着他们,原来是这样……
隐约是看到她,宋初低头叮嘱了几句,转身出门。金枝立在原地,迟疑了好久才打起帘子进屋。
“小四,你起啦?”她神色有些闪躲,从桌上端了碗汤药,款步在床边坐了,“大夫说你是心倦神疲,劳累过度,该喝点参汤补补。”
金枝舀了一勺在唇下轻轻一吹,小心翼翼凑到她嘴边。
奚画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登时便紧张起来,脸上笑得很僵硬。
不知是什么心情,静默了少顷,她终于张口喝下。
这一瞬,明显感觉到金枝大松了口气,也许以为自己会把药碗掀翻,然后又怒目而视地与她大闹一场?
奚画移开视线,伸手从她手中拿过药碗:“我自己来。”
“哦、哦……”
手上没了东西,金枝越发显得不自在,半天也不知手放哪里是好。本想着她会问自己缘由,会质疑,还可能会发火,可这般安安静静的,反倒令她惶惶不安。
喝完汤,奚画将碗还给她,仍旧缩回被窝里。
“小四……你还没吃饭呢。”
“把饭菜放在桌上就是。”
精神很差,她其实什么也不想吃,刚养好的身子,似乎又一点点瘦下去。
奚画坐在桌边,看着满满的菜肴只觉得恶心,勉强吃了半碗饭就起身,到床沿上坐下,抱着软枕一言不发。
命人收拾好碗筷,金枝亦不敢到她旁边,只站得远远地,又担心她会有吩咐,时不时抬眼瞄几下。
奚画头靠着床架子,目光直直望向前面的茶壶,忽然开口:“金枝。”
她吓了一跳,忙点头,“嗯。”
“你是宋人还是金人?”
她略带几分尴尬地垂首,“我是宋人……”
奚画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喃喃道:“真好,你爹现在该是知州了罢?”
金枝没有答话,手搅不停地着衣摆。
“真好啊。”她长长赞叹。
端月元春,大年才过,街上还弥漫着浓浓的喜庆。
傍晚,刚入夜,高挂的灯笼便被人点亮,照着江州最偏僻的一条巷子。此地酒肆赌坊林立,青楼妓院满路,处处笙歌,萧鼓喧空。
走到赌坊门口,里面传来一阵叫好声,似乎看到人群围聚的高台中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