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柏油马路由皇城的玄武门直北通往龙首山,曼妃嫣所乘坐的马车奔出二里地,顺着向西的山道驰去,先帝的帝陵就坐落在一百六十里外的梁山上。
连续七日,山丘上和山道上积满厚厚的白雪,望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晶莹的松树,间或几点红梅,睹之气爽神清的世界。
这一路上只听到坐在副驾驶席上的花莺儿兴奋欢叫,“小姐你快看!那只鸟好漂亮,正在雪地里找吃的,小姐你看它好可爱哦。”
不一时又响起她欢笑时的拍手声,“好久没有出来了,还是外面的世界好,比宫里好多了!”
她一把拍了一下崔珏,“崔珏,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那个皇宫里呀真是太闷了。”
坐在车厢里的曼妃嫣泪眼朦胧,只觉着花莺儿话多聒噪,只听崔珏笑道:“那可不行,本公公离开皇宫,谁来照顾皇上呀?”
曼妃嫣心头哽咽,但觉阵阵刺痛,皇上到底是达成他的承诺,将她送往帝陵,可往后的日子,他独自留在皇宫,面对群臣的刁难,又该如何自处?
花莺儿一努红唇,不耻:“合宫里又不是就你一个能伺候人的,缺你一个崔公公,还有张公公、李公公,谁都能伺候好皇上,你那职位可是一个肥差,多少人眼巴巴盯着?”
崔珏笑道:“既是肥差,那我更不能丢了,皇上那么信任我器重我,我就更不能离开了。”
曼妃嫣心中绞痛,崔珏尚且知恩图报,可她自己呢?
凤鸾对她情深意重,而她却一味伤他的心。
花莺儿拍了拍崔珏,笑道:“崔珏,以后你可得罩着我们点,我和小姐去了帝陵,人生地不熟的,定然会遭到那些老人儿的排挤,你一会儿去了可要叮嘱她们一下,叫他们对我和小姐客气点!”
崔珏哈哈一笑,“莺儿姑娘还真是机灵,这么快就想到了后事。你就放心吧,大行皇帝驾崩,我师傅就跟去帝陵为大行皇帝守灵,你们过去跟他也不算陌生,他必然不会为难你们的。”
花莺儿拍手笑道:“原来是孙公公呀,他老人家现在是那里的管事吗?”
崔珏笑道:“那当然了,怎么说我师傅当年在宫里头也是内侍省的一把手呀,先帝眼前最器重的红人。”
花莺儿悠悠笑道:“他老人家一走,这下可就便宜你了,你成了那宫里头的一把手!”
崔珏憨憨笑着。
曼妃嫣本觉前方道路崎岖难定,现下又有了依靠,因此心下稍宽,还好过去与孙公公结下不算太薄的交情,想必他不会苛待。
花莺儿小脑瓜里思绪飞转,忽然又巧笑道:“要是我和小姐以后还想回宫里转转,怎么才能联系到你呀?”
崔珏面有难色,支吾:“这个皇上却没有说,我也做不了主。”
花莺儿瞪大眼,脸色也严肃下来,“难道皇上不打算接我们回宫了吗?”
崔珏尴尬一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这要看皇上的心意。”
花莺儿面色难看,一把抓住他胳膊,焦急道:“当初我家小姐只是跟皇上说去为先帝守陵三年,可没有说永远也不回去啊。”
崔珏讪讪一笑,“你放心吧,我多少会在皇上跟前提点提点,说不准皇上哪天想起贵妃娘娘,就会接你们回宫了!”
曼妃嫣心中瑟瑟,垂下眼帘,眼中含了泪花。
花莺儿努努小嘴,“没想到皇上真这么绝情。”
崔珏立即辩驳:“不是的,皇上、皇上他对贵妃娘娘……的确是爱到了心底里,可是……”
此刻曼妃嫣端坐在车帘后,崔珏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拼命赶着马车。
崔珏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皇帝的饮食起居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他的照料,此次亲自负责将曼贵妃送往帝陵,可见皇上有多重视。
花莺儿回头瞧了瞧摇晃的车帘,坐在里头的小姐仍旧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