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由竹篾编扎的檐子被四名总角少年缓缓抬向翠屏山,曼妃嫣揭开轿帘看外面风景,脸上绽出的笑颜有如盛放在夏日里的妖冶芙蓉。
眼前一方明净秀美的风景,天空干净的像是一块清脆的琉璃,覆满大雪的厚重大地如一条铺展向远方的洁白薄毯。
轿子在无量寿寺的朱漆大门前停伫,花莺儿连忙上前打起轿帘,身披锦裘的曼妃嫣在她的掺扶下缓缓迈出小轿,香芸早已撑好花伞为她遮挡飘来的雪花,
曼妃嫣在花莺儿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车,抬头看去,好一座壮丽辉煌的寺院,匾额上黑底金字“无量寿寺”。
寺门前早有寺僧恭迎等候,智光法师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相府千金驾临,鄙寺蓬筚生辉。”
曼妃嫣还礼,笑道:“有礼了,多日不见,智光法师更显康健。”
智光法师笑言:“承小姐吉言。”
曼妃嫣回眸,花莺儿随即从香芸手中接过一只金盘,走上前掀开覆在上面的红绸,露出一尊金漆的弥勒来。
此时正值中午,日色融融,极盛的阳光将弥勒佛的笑容投照得生香璀璨。
曼妃嫣笑说:“是我新请京城有名的匠人铸了一尊弥勒佛像,特来赠与贵寺。”
智光法师欣然,道:“有劳小姐,若世人都如弥勒尊主一般海量宏深,那这世间自然少一些纷争,多一些祥和,这却又是小姐的功德一件。小姐请至寺内一叙,鄙寺扫榻烹茶,已恭候多时。”
曼妃嫣温言:“有劳法师了。”
山风旋舞,林木摇旌,束发的丝绦随风拂上她的面颊,一张脸竟美若凝露的净莲,在这寒冷的冬季绽放娇颜。
大殿内经幢辉煌,檀香馥郁,缭绕的香风涤尽世人心头的尘芥,恍然生如天花香雨的西天极乐。
高逾三丈的释迦牟尼本尊身披金博玉带,指捏梵花垂目静坐于莲花台上,祥和宁静的面容上写满对众生的慈悲。
曼妃嫣双手合十跪坐在蒲垫上,双目轻阖低声颂祝,约一盏茶时分,虔心伏首拜了两拜,随后在智光法师的陪同下来到香房品茗。
智光法师宝相庄严,道:“小姐身子好些了吗?前时捎来书信,惊闻小姐有恙,老僧很是挂念!我佛慈悲,小姐心地善良,此乃善因善果,而恶人终有恶报。”
曼妃嫣明净的脸上婉然生辉,如珠玉般散发夺目光华,微笑:“多谢上师关心,或许是我平日从未做过恶事,因此上天眷恋。近来已吃过两贴药,身上好了许多,并无大碍。”
智光神色慈悲,始终双手合十,叹息:“末法时代,群魔乱舞,好人难免受害。小姐要注意好生调养才是。令尊身体是否如意?”
曼妃嫣温言:“家父尚好,承蒙上师挂念。”
夜里,月凉如水,清柔薄媚,有如这山上轻风,舔含着夜露。
曼妃嫣坐在窗前,花莺儿站在身后为她梳发,窗外一枝凄艳的梅花探入,笼在梳妆台上,浸得满室幽香。
“小姐,你今天送给和尚的那个金铸的弥勒佛像,若是送给我该多好,恐怕我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唉,这寺庙里果然是天下最富之地,改明儿我也做姑子去!”
花莺儿笑着说道,手里的玉齿梳上上下下,将曼妃嫣一头长发挑得飘洒飞泻有如瀑布流水。
曼妃嫣眼注铜镜中的自己,明眸善睐,皓齿莹莹,微笑:“你不读佛经,自然不知经文的好处,所以觉着我送这么贵重的金银所铸之物,未免太过大方了些。然而,金银堆积如山,也未必能解你心中烦扰,但经书却能。”
花莺儿努了努嘴,扶着曼妃嫣坐回罗汉榻上,笑道:“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但对于我来说,经文却是烦得很,我尤其讨厌那些念经的和尚了!小姐,妆卸好了,经书还看吗?”
曼妃嫣道:“当然要读,你拿《地藏经》给我,我许久没为已逝的母亲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