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色有些阴沉,寒风直往人脖子里钻。
孙嬷嬷缩着手进了屋子,见长公主正靠在罗汉床上琢磨宾客名单,也没打扰,泡了杯参茶送了过去。
长公主放下册子,抬手揉了揉后颈,疲惫的叹了口气:“这婚事忙起来可真是要人命。”
日子太紧,她已经连着好些日子没能好好休息了,昨天梦里还梦见婚宴上出了岔子。
孙嬷嬷连忙给她揉捏肩膀:“那殿下就歇一歇,听说这几天侯爷都在同心堂盯着,这一块您倒是能放下了。”
长公主惊讶地“哦”了一声,眼底带着几分无奈:“他大约是急了……可这样的天气,乱跑什么?”
“爷也是想为您分忧。”
长公主摆了摆手:“罢了,想做就做吧,不耽搁了公务就成……同心堂那边什么情况了?算算日子,也该完工了吧?”
“老奴这就去问问。”
她转身匆匆去了,一刻钟后才回来,脸色有些古怪。
长公主抬眼看过来:“怎么了?院子修缮出了问题?”
孙嬷嬷的脸色越发古怪:“的确有些问题……”
长公主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被自己问着了,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不能按期完工了?”
“老奴看,难了。”
“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做不完了?”
孙嬷嬷却沉默了下去,长公主有些不悦:“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孙嬷嬷这才叹了口气:“是爷。”
她回忆着工匠们的话:“冬月三十那天去了一趟,踩坏了木板,说木质不好,让全换了;腊月初一又去了一趟,不留神毁了工匠们调好的泥料,一天没能做工;初二还去了,撅折了工匠们的木尺……”
长公主听不下去了:“他是去帮忙的还是去捣乱的?”
孙嬷嬷讪笑,她心里也纳闷呢,可那毕竟是主子,有些话长公主说就说了,可她不能说,最多只是在心里犯个嘀咕。
“这……兴许爷是不小心的。”
长公主哼笑了一声:“他打小就不是个不小心的人,他今天又去了?”
“现在还没去,不过大约是要去的。”
“更衣,”长公主撑着罗汉床坐起来,“咱们去看看。”
孙嬷嬷连忙拿了厚厚的狐裘披在长公主肩膀上,两人顶着阴沉沉的天往同心堂走。
这地方在主院和慈安堂中间,离着两边都不远,他们出门没多久就远远地看见贺烬进去了。
沿路有下人路过,瞧见长公主纷纷要屈膝请安,长公主摆了摆手:“都别吵。”
她放轻脚步,跟在贺烬身后到了同心堂,却没进门,只从门缝里往里头看。
贺烬对此一无所觉,戳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见工匠们看着自己的目光活像在看一个瘟神,心里生出一点心虚来,但很快这感觉就被他压了下去。
为了往后的日子,缺德点也值得。
但是,今天从哪里下手呢?
他眯起眼睛打量这个院子,可大约是最近来的太勤,已经有些无处下手了,他只好踩点似的到处溜达。
工匠们缩成一团,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贺烬浑然不觉,冷不丁瞧见墙角堆着一群瓦片,登时眼睛一亮。
他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的朝瓦片走了过去,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一点都不刻意,他沿路还停下来几次,盯着路边的灯柱子看了好几眼,等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走到瓦堆旁边,然后抬脚轻轻一踢——
一摞瓦片摔碎了,两摞瓦片摔碎……一堆瓦片都摔碎了。
工匠们在震耳欲聋的碎裂声里麻木的看着贺烬,又来了,又来了!就知道他来没好事!
贺烬被瓦片溅起的尘土呛的咳了两声,等呼吸平复下来,他才两手一背,一本正经道:“这瓦不好,换个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