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烬的脸色一瞬间阴沉的可怕,可不过短短一刹,他就将所有的情绪都收了回去,他再次侧头朝另一辆马车看过去。
透过车窗那小小的四方口,他将平静的近乎诡异的目光落在太子身后,那个名叫张琅的侍卫身上。
这个人,大概就是杀害云水的凶手。
罪魁祸首是太子,可帮凶也不能放过。
他慢慢扯了下嘴角:“多谢殿下……希望来日,您也能记得这句话。”
这威胁算是赤裸裸,太子自然听懂了,可他不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他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张琅身上,越笑越畅快。
“贺侯,你真是孤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走吧。”
东宫的马车咕噜噜走远了,但马车里隐约的谈话声却传了出来,是太子说这种天气适合吃锅子,让张琅用他的剑去片羊肉,张琅问他是要用活羊片还是宰了再片。
寒江听见了,气的浑身哆嗦:“他,他……”
贺烬眼前浮现出云水那干净利落的断颈,那必然是一把快剑才能割出来的伤口。
他情绪剧烈的起伏起来,虽然眼底仍旧维持着冷漠,可咳嗽却还是溢了出来,他侧头,用帕子捂住了嘴,竭力克制。
可大概是这天气的确凉的太快,他又久没出屋子,冷不丁受不了这风,这咳嗽竟断断续续折腾了一路,直到他们到了宫门。
车夫勒停了马,寒江先一步下了车撑好伞,正要将贺烬请下去,小太监德瑞匆匆赶了过来:“皇上口谕,准贺侯车驾入宫。”
可贺烬还是下了马车:“宫规不可废,步行吧。”
德瑞连忙撑了一张大伞,将贺烬严实的遮住了:“贺侯这般自持,怪不得皇上疼惜……您注意脚下。”
贺烬摇摇头,本想开口说什么,最后却还是被咳嗽遮住了。
德瑞连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又嘱咐熬姜汤,这才再次看向贺烬:“皇上听说您能出门,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又有些后悔,不该这种天气去请人,回头您这要是再病了,可不好和长公主交代。”
贺烬呼吸有些不稳,话语却十分清晰:“臣子奉君,本是应当,先前是这身体太过不争气,眼下既然大好了,自然……咳……自然不能再推拒……咳咳……”
德瑞见他咳得难受,也不好再与他说话,只能一路小心的撑着伞将人送到了御书房。
乔万海远远地就迎了过来,见贺烬衣角都被雨水打湿了,皱眉瞪了德瑞一眼:“做事越发不仔细,这种天气,正该备上软轿才对。”
德瑞连忙低头认错:“是奴才粗心,公公恕罪。”
贺烬摇摇头:“乔公公不必怪他,难得出门,也想走一走。”
乔万海伸手要去扶他,半路上才想起来贺烬那不爱让人碰的性子,正要收回来,胳膊就被人扶住了,贺烬又低头咳了几声:“有劳了。”
乔万海怔了怔,侧头十分隐晦的看了眼德瑞,见对方摇了摇头,知道这大约并不是装模作样,眼底露出来几分唏嘘,稳稳地掺着贺烬进了御书房。
皇帝难得的没有在看折子,也没忙别的事情,就坐在龙椅上看着外头发愣,看见贺烬进来,他连忙站了起来。
贺烬俯身便拜:“臣贺烬,叩见皇上……”
“快起来,”皇帝疾步走了下去,伸手托住了贺烬的胳膊,“难得你能出来走动,不必多礼。”
贺烬摇了摇头:“正是因为许久没出来,才正该给皇上好好请个安,臣许久都没见过舅舅了。”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动容,手却还是松开了,由着贺烬朝他俯首叩拜,礼毕他才再次弯腰,将人扶了起来:“你这孩子,病这一场倒是越发懂事了……你母亲也有些日子没进宫了,一切可都安好?”
贺烬被皇帝拽着,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他应了一声:“母亲无何处不妥,只是被府里的杂事绊住了脚,才不得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