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城门口的热闹很快消停了下去,撤退的姜军们脚步匆匆,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走的快一点,他们还赶得及在操练之前再补一觉。
然而抬着尸体的士兵们却并不能回营,他们在半路上就换了方向,朝着城西走去,越走周遭越安静,最后已经连虫鸣声都听不见了。
这是一条不算平坦的小路,小路尽头是一座孤零零的院子,破败的门板上头挂着摇摇欲坠的牌匾,隐隐约约能看出写着义庄两个字。
原本这里安置的是无人认领的尸体,后来城破,这里就被清理了出来,成了专门安置姜国人尸体的地方,军里战死的人都会在这里停尸几天,等核验了身份住址,才会统一下葬。
一群姜国士兵小心翼翼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虽然躺着的人都是自己的同胞,可这里过于阴森恐怖,一眼看过去全是白森森的遮尸布,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快快快,随便找个空地放下赶紧走。”
“好,那尸布……”
“蒙住脸就行,赶紧的。”
几人将尸体往地上一扔,随手盖上了白布,也不管有没有遮好,转身匆匆就走了,甚至连院门都没顾得上关。
脚步声很快远去,然后消失,本就安静的义庄越发死寂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风忽起,“砰”的一声,将破败的院门吹得合上了,许是夜风太大,遮尸布竟在风声呼啸中不安宁起来,不多时,那白森森的布帘被吹起,露出了一张透着死气和灰白的脸来。
那张脸上的眼睛还睁着,因为没了神采,而透出几分空洞呆滞来,衬着这样死气沉沉的脸色,看的人心里莫名发毛。
然而更诡异的是,这个怎么看怎么已经死了的人,竟然动了。
对方的脑袋先是突兀地晃了一下,然后便开始一点点拉长,拔高,仿佛死去的人已经活了,正在舒展身体一样。
可很快,那舒展就变了味道,因为对方的脖子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该有的脖颈长度,可对方却还在不停的拔高自己的头颅。
鲜血顺着盔甲的缝隙一点点渗出来,与此同时,那颗连着脖子的头颅也似乎终于到了极限,毫无预兆地自盔甲上滚落了下来,露出了底下一只染满了血的匕首。
而匕首再往下,是一只布满了细小伤口的手。
很快,那只手被收了回去,露出了黑漆漆的发顶,而头发底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阮小梨。
她的确扮了死尸,在意识到城门审查十分严格的时候,她就知道什么法子都不保险,最后只能借人头一用。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头发湿漉漉的,仿佛已经血液浸透了,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索性没再理会,解开盔甲从里头钻了出来,然后抬眼扫了一眼这有些阴森的义庄,如果不出意外,她可能要在这里短暂的住一段日子。
她将那滚远的头颅捡了回去,然后手起刀落,砍掉了其他尸体的头,将这颗用树枝固定了上去。
少一具尸体的事迟早会被发现,但少别人的可以,今天晚上的却不行,她不能让人察觉到今晚冯不印的盗尸有古怪,也不想让人知道又有人进了城。
她将多余的盔甲和另一个人的头颅装在一起,丢进了义庄后头的枯井里。
她靠着井口坐了下来,心里有些茫然,她该去哪里找贺烬?
这城里,还有贺烬的人吗?
如果只有她一个,什么时候才能查到贺烬的消息……
最让人恐慌的是,她真的能找到贺烬吗?
她将脸埋进了膝盖里,久久都没能动弹,贺烬,我真的能找到你吧……
天边慢慢泛起了鱼肚白,漆黑的天地也一点点清明起来,阮小梨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振作了起来,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只要她去找,总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