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扑簌簌落下来,将窗外的梨花打落一地。
贺烬站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儿,才踩着一地落白出了院子,寒江连忙撑开伞,眼底露出恼怒来:“今日是谁在身边伺候?怎的如此粗心?明知道下了雨也不给您撑伞。”
贺烬轻咳着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没在意……马车备好了?”
寒江连忙点头:“是,只是天气这般不好,您实在不必赶在今天去十六卫,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您在休养。”
贺烬没接茬,但脚步仍旧是往前的,这就是不打算改主意的意思,寒江只能叹气,撑着伞护着他出了门。
白英已经驾着马车停在了门口,见两人出来连忙搬了马凳放下来:“爷。”
寒江跟着贺烬钻进了马车,声音透过车门传出来:“去十六卫。”
马车咕噜噜转起来,寒江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军报来:“爷,您要的东西。”
贺烬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抬手接过来。
那是付悉奏报的请功折子,主帅亲笔,直抵兵部,奏呈天听,别说贺烬不是兵部尚书,即便是也不能擅自翻阅。
可因为他想看,所以这不该出现的东西,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借着车窗外不算明亮的阳光,贺烬将军报翻开一行行仔细的看。
付悉措词十分恭谨严正,说的是前阵子的大捷有十七名兵士表现的很是出色,已经依军规擢升,只是若没有朝廷的认命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写了这么一封折子上来,希望兵部能下发任命文书。
合情合理,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贺烬眼底慢慢染上了失望,这次又是他想多了吗?
虽然过去这几年他已经无数次体会过失望的滋味,可眼下再来一遭,他却仍旧觉得难捱,可也只能捱着。
他将抄奏的军报递给了寒江,眼看着他吹着了火折子,将那军报放在茶盏里烧成了灰,这才强打起精神来:“跟着冯不印的人有没有传消息回来?他没什么异常吗?”
寒江没开口就先叹了口气,这幅反应倒让人不想听他说话了,贺烬刚要摆摆手让他不必说了,马车就停了下来。
白英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爷,有人拦车。”
寒江打开车门看了一眼,随即连忙弯下了腰:“太子殿下。”
这话也不只是行礼,也是给贺烬的提醒,因为话音落下,他等了片刻才将车门彻底打开,将坐在里头的贺烬露了出来。
贺烬的头低下去,问安的话没出口,倒是咳嗽先溢了出来,声音压抑又沉闷,断断续续的仿佛连出声的力气都是硬挤出来的。
故而等贺烬抬头朝外头看过去的时候,刚才还看得过去的脸色已经彻底苍白了下去,仿佛这短短一瞬间就病入膏肓了。
他再次低下头:“见过太子……”
赵晟连忙抬了抬手:“贺侯不必多礼……许久不见,你看着倒是越发不好了,也不知道父皇瞧见你这幅样子,该有多心疼。”
贺烬并不开口,身体却靠在了车厢上,胸口在不受控制的起伏,仿佛是仍旧想要咳嗽,却被死死克制住了的模样。
赵晟叹了一声,面露怜惜:“病成这样怎么还要出门?”
“承蒙圣恩……才得了差事,总,总不能……咳咳……”
寒江连忙接茬:“回殿下的话,今日是十六卫考较的日子,爷他虽然病着,也不好不去……”
考较,便是考核在职的将军校尉们有没有渎职。
太子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因而寒江的话一出口他便笑了:“原来如此,只是孤听说,今年十六卫出了不少岔子,贺侯这一趟怕是不太平啊……”
这话听得寒江心里有些不痛快,太子这是来看他们笑话的?
贺烬仍旧用帕子捂着嘴,仿佛没察觉到太子话里的意味深长,语气十分平静:“多谢……殿下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