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从未觉得自己对贺烬严厉有哪里不对,她将侯府的这个独子教养的文精武通,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君子六艺,在同辈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她教他取财之术,教他为官之道,也教他为人处世,她曾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母亲,她将自己的儿子教的人人称赞,哪怕是贺家嫡系的二房三房那么虎视眈眈,也没办法挑出他的错漏来。
她本该为此骄傲。
可现在,她的儿子,遭了那么大的罪,却连一个字都不肯告诉她,就算自己想替他出头,他也只有一句不必。
她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优秀的贺家主母,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扶着椅子坐了下去,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室内的气氛再次沉凝下来,贺烬张了张嘴,长公主的心不自觉提起来,她竟然有些怕了,她怕自己的儿子再次开口撵她走。
好在大夫进来了,阻止了贺烬即将说出口的话。
外人面前,长公主再次恢复了她的骄傲和冷淡,她看着大夫:“侯爷的伤到底怎么样?用的什么药?多久能好?”
大夫跪在地上,被她的看的不敢抬头:“回长公主的话,侯爷这伤又深,创口又大,怕是没那么容易好,少不得要好好躺上半年。”
半年……
长公主心里越发难受,可犹豫片刻还是看着贺烬开了口:“你也听见了,这幅样子不能再出去了。”
贺烬沉默着没开口,但在场的都了解他,他这幅态度就是不肯听话的意思。
长公主眉头又拧起来,大约是想教训贺烬的,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逼着自己缓和了语气:“留得青山在,不拍没柴烧,你何必非要一步到位?你这是要和皇上置气吗?”
贺烬抬眼看过来,眼底带着几分无奈:“我没这么想过,只是不想半途而废……”
他看了眼阮小梨,慢慢伸手过去,原本想去碰一下阮小梨的手,可犹豫片刻还是顾忌着长公主在,打消了念头。
阮小梨的手却忽然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贺烬心里一烫,眼神却仍旧暗了下去,他看着阮小梨那双清亮的眼睛,声音清缓而嘶哑:“当初答应她让她在侯府终老,却让她被人抢走;答应她要保住那个孩子,最后又……现在我应了她要娶她,母亲,我想做到。”
握着他的手颤了颤,却并没有收回去。
贺烬沉闷许久的心里总算涌上来一点名为喜悦的情绪,阮小梨,孩子的事你是不是快要放下了……
长公主不知道贺烬这种时候还在想早就过去了的事情,她现在只想骂贺烬愚蠢,阮小梨这样的身份,进寻常百姓人家做正头娘子尚且困难,何况是他们侯府。
可她不能说出来,因为贺烬走到这一步,是很认真的,他是真的很想娶阮小梨。
她只好叹了口气:“烬儿,你糊涂。”
贺烬轻轻的应了一声,倒是没反驳,可越是如此,便越是态度坚定。
长公主摇摇头:“本宫不能答应。”
她见贺烬脸上毫无波动,知道他是早就猜到了,心里越发难受,贺烬什么都不肯告诉她,是不是就是在提防她?
提防她再次对阮小梨下手?
她苦笑了一声:“但你也可以放心,本宫不会动她,虽然厌恶她害你至此,可说到底,还是你愿意。”
贺烬扯了扯嘴角,眼底露出浅淡的亮光来:“谢母亲。”
长公主看的心酸,她才多久没见人,他怎么就憔悴成了这样……
“别的都好说,城门你不能再去了。”
贺烬又沉默下去,但他显然不是默认的意思,而是很清楚自己没办法说服长公主,而又不愿意改主意,倒不如沉默。
长公主眉头狠狠拧起来,语气也再次变得严厉:“贺烬,你是想让本宫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