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梨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那褐色的药汁也跟着不安的晃动起来,眼看着就要洒出来,一只手却伸过来,稳住了药碗。
贺烬看着她:“怎么了?”
阮小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带上了几分犀利:“这碗里,是什么?”
贺烬一颤,哪怕两人都端着碗,可药汁还是撒了出来,褐色的药汁洒在深蓝的被面上,泅染出一片深黑的污渍,冷不丁一瞧,竟像极了血迹。
贺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抖着手将碗搁在了矮桌上,虽然他努力试图掩饰,可声音却仍旧是哑了,他苦笑了一声,没再做无谓的遮掩:“阮小梨,别问了,喝了吧。”
阮小梨愣愣的看着他,贺烬没有给她答案,可她仍旧明白了一切:“这是……堕胎药,是不是?”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的风一吹就散。
贺烬扭开头,不肯和她对视,阮小梨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她抖着手指着那碗药:“贺烬,你给我喝堕胎药?”
她摇着头,像是听见了这世界上最大的笑话,贺烬怎么可能给她喝堕胎药,这个男人,就在前几天,还抓着自己的手,那么诚恳的告诉自己,他会护着她们母子,哪怕敌人是她的母亲……
可现在,他却亲手把一碗堕胎药,送到了她手边。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她笑着笑着,声音就沙哑了下去,这么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就摆在自己面前,容不得她不信。
贺烬,给她喝堕胎药……
她又笑起来,声音却仿佛要撕裂一样,充满了痛楚的味道,她抖着手抓住了贺烬的领口,嘴唇开开合合,却仍旧连一个清晰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许久,那变了调的声音,才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她喉间挤出来:“贺烬……你不是说,你要护我们母子吗,你不是说会让他平安生下来吗……都是……骗我的吗?”
我没有,阮小梨,我没有……
我真的想护你们母子平安,可我做不到,阮小梨,我做不到……
“贺烬!”
阮小梨悲鸣一声,脸上的笑在他的无声无视里,终于维持不住了,染上了呜咽的痛楚。
“为什么?你明知道这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是他的父亲啊,你怎么下得去手!贺烬,贺烬……”
贺烬袖子里手紧紧握起来,火海里被灼烧的伤口慢慢崩裂,血迹顺着手腕一点点低落,慢慢渗进被子里,和那片褐色的药汁融为一体。
阮小梨,对不起……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将阮小梨紧紧抱住,可说的话却仍旧充满了冷酷:“阮小梨,喝了吧,求你,喝了吧……”
阮小梨浑身一颤,她狠狠推开贺烬:“你休想,我不喝,你想都别想!”
她拔下头上的红玉发钗,狠狠顶在贺烬脖子上:“谁都别想伤害我的孩子。”
下人惊恐的看过来,有人想上前帮忙,却被贺烬撵了下去:“谁都别过来。”
可下人就算不过来,这侯府里的人也仍旧密密麻麻,围得阮小梨毫无出路,她手里的发钗越抓越紧,心里却涌上来一股几乎让人窒息的绝望。
她几乎整个人都在抖,却仍旧咬着牙死死撑着:“贺烬,给我一匹马和盘缠,我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贺烬只是摇头:“阮小梨……”
阮小梨手骤然一抖,若不是发钗尖端圆润,这一下应该要扎进贺烬脖子里去了,可就算这样,阮小梨还是被吓到了,只是这种时候,她再害怕也没有退路。
“贺烬,让我走吧,你可以说我死了,我真的不会再回来……不要杀他,这也是你的孩子,不要杀他,不要……”
一字字一句句,刀子一般扎在贺烬心口,阮小梨在求他,那么害怕的在求他,他多么想开口答应一句,他多么想把阮小梨抱进怀里,告诉她没有人能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