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到东宫的时候,已是临近子时。
福全兜手站在玉华宫廊下值夜,见太子归来,忙上前迎接。
“元宝歇下了?”太子问。
“歇下了,溶溶姑娘陪着呢,都睡了一个时辰了。”福全见太子面露疲惫,想了想,还是先将肚子里的话憋了回去,把太子迎进小书房,伺候着洗漱。
从昨夜到现在,太子快马从京城到大相国寺跑了个来回,中间只用过一顿干粮,眼睛更是从昨儿一早到现在都没合过。
福全替他散发时,他就已经微微合目。
见主子如此疲乏,福全本欲到明儿一早再说今日的事,不曾想太子竟开口问起:“她几时回来的?”
“姑娘一早就回来了,元宝殿下可高兴了,两人把昨儿爷撞下来的蝴蝶风筝重新糊了一层纸,快午膳的时候,皇后娘娘来了。”福全说到后头,声音低缓了许多。
果然,太子的眼睛骤然睁开。
方才还因为睡意有些涣散的目光顷刻间犀利起来。
“母后还真是什么事都爱横插一杠。”
福全继续道:“午膳是溶溶姑娘亲自做的,娘娘吃得很高兴,用过之后,等到元宝殿下睡了,娘娘才传了溶溶姑娘问话,奴才们都被撵了出来,殿内只留了安茹伺候,约莫在里头说了一炷香的话。皇后娘娘凤驾离开后,溶溶姑娘坐在里头发了很久的呆。”
“我去瞧瞧。”太子站起身,往寝殿走去。
寝殿早已经熄了灯,太子信步往龙榻那边走去,尚未掀开纱幔,便听到里面警觉地喊了声:“谁?”
没有睡么?
太子没有回答,抬手拉开了榻边盖住夜明珠的锦帕,撩开了纱幔。
偌大的龙榻空荡荡的,抬眼一看,元宝如往常一般滚到床角面壁睡着,而她,倚墙蹲坐着,正往这边看。她太瘦了,抱着膝盖蹲坐在那里,看着比元宝大不了多少。
“殿下。”溶溶的眼睛被夜明珠的光芒一晃,便看见了他。
饶是她声音这般轻,太子立时听出了她声音之中的紧绷。
她就这样怕他么?
太子静静望着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片刻后跳上了榻。他没往她那个角落里凑,而是就着榻边这边躺下。
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从前他还在大相国寺修行的时候,连着四五日不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今儿只不过是一夜未睡,竟心力交瘁至此。
也不知是他真的惫懒了,还是她的事情让他操心太过。
他动了动眼睛,喑哑着嗓子道:“你不用怕,今日我累得很,不想动。”
累得很?
他这两天一夜,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下意识地为他担心过后,方才回味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累,不想动,若是他今日不累,难不成就要动什么吗?
溶溶见他躺在那边,脸烫得跟刚出炉的烧饼似的。
“那,今晚殿下陪着元宝,我去那边睡。”
太子没有应声,沉默良久过后,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觉得,人死之后,灵魂还有可能活过来吗?”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很平,很静,仿佛只是在同溶溶闲聊一般。
然而溶溶闻言,身子猛然一颤,整个人宛如遭到雷击一般,甚至连心都静止了片刻。
屋子里像被冰冻住了一般。
半晌,他懒懒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不知道。”
太子……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他……不可能,他不可能认出自己。
溶溶竭力掩饰自己恐惧和不安,慌张地朝太子望去,发现他闭着眼睛,并没有看自己。
还好,还好,他没看见,没看见。
溶溶死死捏着自己的手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听他的语气,应该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起了什么疑心。溶溶努力抑制颤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