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看着孙红梅的脸,此刻的她张扬又自信,一点也找不到当年怯懦嚎哭的样子了。
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林城还记得很清楚。
并不是有什么心思所以才记得清楚,而是因为当时发生的事跟她说的话,在那个特殊的下午,让他印象深刻。
那是六五年,还没乱起来,他们镇上有个窑厂,烧砖头的,是私人老板的。
七月里放暑假,他在窑厂里搬砖挣学费,很多大人孩子农闲的时候都来这里搬砖挣钱。
干一天下来能挣个三五毛钱。
她力气小,搬的少,一天能挣个一毛多。
钱是当天下工的时候就结算了。
一群人从镇上回去的路上被镇上的无赖给拦住了,让他们把钱交出来。
林城的钱是要交学费的,自然不肯给。
其他人也不肯给。
无赖们大概是见她一个姑娘看着又瘦小好欺负,就率先找上她让她带个头把钱交出来。
她害怕,就捂着口袋哭唧唧的说这个钱不能给,这钱她要存起来给自己买一块做嫁衣的红布,她年底就要嫁人了,家里没钱给她做嫁妆,她得自己攒钱买一块红布,不能给他们。
当时的林城惊讶极了,这小姑娘看着也就十四五岁怎么就要嫁人了?
无赖们听她说嫁人什么的,就开始口头花花耍流氓。
当时孙红梅就捂着口袋哭的撕心裂肺的,把他们几个小伙子哭的看不下去,暴起把那几个无赖给打走了。
也就几天的工友情,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就不来了。
窑厂里来来去去的人太多,谁也不会因为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而耽误自己的活儿。
腊月底的时候他从县城回来,路上遇见她。
其实是走近才认出来的,她还是那么瘦小,看着干巴巴的,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一条藏青色的裤子,裤子上还打着补丁,一双新布鞋,手里挎着一个小包袱,跟在一个男人后面快步的走着,那男人看着比她大不少,也没有人送嫁。
当时的她脸上一点没有嫁人的娇羞跟喜悦,只有迷茫跟无措以及对命运的妥协。
两人视线还对上了下,可惜她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就这么擦肩而过再也没见过了。
后来他没考上大学就去了部队,再后来动乱开始了,他在部队立了功,提了干,后来受了伤又退伍当了一名公安。
那天在县民政局门口之所以那么问是因为回家听他妈说隔壁村老孙家的小闺女又干了件大事,老彪悍了,带着娘家人把打她姐姐的无良姐夫给敲断了一条腿。
在这个十里八乡的,关于老孙家的小闺女的谈资不少,知道的人也不少,因为她是他们那一代第一个离婚的女的。
第一个离婚的男的是他。
当时在民政局门口他们吵架喊的话他听到几句所以猜到可能是就是老孙家的小闺女了。
他是在扶着她起来的时候认出她来的。
虽然十几年不见她的精气神变了不少,但五官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林城一眼把她认出来了。
她装晕他一眼就识破了,当时还感慨这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捂着口袋大哭说要给自己攒钱买红布做嫁衣的小可怜,也不是红着眼眶挎着包跟在男人身后一副认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姑娘了。
当时林城还在想,这得吃多少苦经历多少磨难,一个人的性格才能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林城当时心里就有些涩涩的。
这命运啊,有时候就特么的恶心人,一个好姑娘偏偏遇不到一个给她归宿的好男人……
玫瑰之所以带刺,也是被环境所迫。
见林队长看着她半天不说话,孙红梅在他跟前一挥手:“嘿,林队长,回魂了。”
林城尴尬了下,再看孙红梅的时候眼神就多了一些闪躲。
“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