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没有叫出那声“夫君”,江白昼根本不记得了。
他被龙荧弄得仿佛欲死,连怎么回洪水林的都不知道,一觉醒来人就在床上,浑身酸痛,直不起腰。
肉体凡躯真是脆弱,以后一定不能再这样放纵,享受成了折磨,怎么能行?
不过,好像也不算是折磨,只是快活过头,失了控。
要是以前,江白昼无法接受这种失控,但他死过一回。
死亡本身没那么可怕,但赴死之前,他被迫与所有他眷恋的东西告别,告别是一个逐渐杀死自己的过程,而后失而复得,他忽然变了一种心境,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改变了。
这些改变没什么条理,很难一二三四地列举出来,他只是觉得,他看得更开了,也离真正的自由更近。
他要身魂无拘,飘在云上,也要红尘,要他的爱人。
既然能拥有一切,又何必要去割舍?
这是盛夏的一个晌午。
马不停蹄地忙碌一段时间后,荒火的一切开始步上正轨,不像最初那么混乱了。
为了做事方便,龙荧和江白昼搬出洪水林,到外面与大家同住。
龙荧想干一件大事:把上城区拆掉。
此事惊天动地,无论是字面含义还是深层含义。
虽然说,下城区的百姓都仇恨上城区,但三大世家与飞光殿均已倒台,许多人想着,自己或许可以取而代之,搬进上城区居住,毕竟上面的建筑更华贵,风景更秀丽,比下面丑陋的“盒居”好太多。
这些人聚到一起,阻止龙荧拆城。
也有人支持龙荧,但支持者竟然是少数。
他耳边充斥着反对的声音:“上城区复原了千年前的帝都,好歹也算古迹”“城池是死的,它有什么错?”“兴师动众去毁掉,你图什么?”“真是可惜”“何必啊”……
连胡冲山都不理解,问他:“为何要拆?上城区也是埋星邑的一部分嘛。”
龙荧转头看龙心和姬云婵,问她们有什么看法。
龙心道:“我只有一个疑问。若是不拆,下城区人口远超上城区,都搬上去绝无可能,一半都住不下,只能选一部分人上去,那么选谁?怎么选?”
姬云婵是在上城区长大的,那是她的家园。她犹豫了一下,也不答反问,但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我还有几户亲戚在上城区,他们会被赶下来吗?”
“……”
胡冲山隐约明白了一点,再看龙荧,只见龙荧脸上挂着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冰冷,平静地说:“龙心和小婵说得都对。若不拆,上城区的百姓怎么处置?让他们原地不动照常生活,下城区的百姓不服气,他们也想上去,住更好的房子,看更远的风景。”
“但只要有人上去,不管是谁,都不公平,上下之间的矛盾永远存在。”龙荧在上城区的地图上画了个叉,“只有拆掉上城区,从此埋星邑再无高低尊卑之分,百姓才能和睦,世间才能太平。”
平静之外,他眼中有坚决:“不破不立,我们杀三大世家和飞光殿,不能白杀。世道如此,错的只是几个人吗?只要上城区还在,以后就会有人顶替他们,走他们走过的路,成为新的大山,重新压在百姓的头顶。我继承唐老遗志,绝不允许此事发生。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这天下要有公平。”
龙荧这一番话,不仅解释了他为何要拆上城区,也解释了他为何再三推拒,不愿自立为帝的原因。
这事儿说来有点可笑,一开始龙荧不知道荒火的兄弟们想推他当皇帝。
有一天,江白昼忽然问:“你派人去城外动工,是要建皇宫吗?”
龙荧愣了下:“哥哥为何这么说?”
当时江白昼正在吃荔枝,答得漫不经心,他对荒火的事确实也不太关心,随口道:“我听别人说的。他们都说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你马上就要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