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苍丘国的战事终究还是拖到了冬季,鹅毛大雪里,凤冥军包围了宜城。
攻城战持续了十天,夜以继日,不曾停歇半刻,苍丘军死守,两方都损失惨重。
宜城内,能逃走的百姓都向西边逃了,本繁荣的都城在战火里显得异常凄冷。
皇宫中,已有大臣上书,强烈建议晏樱舍弃宜城,向西迁都,理由是待进了山城,死守在里面,也许能撑到明年春季,如此做,一来严寒中的凤冥军未必能撑那么久,二来就算凤冥军有毅力撑住了,有了休整的时间,开春以后苍丘军还能打一个翻身仗。
晏樱驳回了对方的建议。
这么说的大臣只是怕死,想找个借口逃离宜城,宜城是苍丘国的最后一道防线,宜城破了,苍丘国基本上就算灭了,剩下几座山城,即使仓皇防御,也撑不到春天。迁都毫无意义,无非是在拖延时间,拖延的战败比下场惨烈的战败更难看。他不愿意输给晨光,或许这场战的胜败不由他,可至少,他不想输得太难看。
随着战况越来越紧张,怕死的大臣越来越多,上书请求迁都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开始抱团在朝会上以威迫的方式进言。晏樱现在对他们说话很不感兴趣,干脆歇了朝,他也没有去外城亲自督战或查看战况,以示对战争重视,急切地表现出想要和宜城将士同进退的决心。他没有去做那些可以鼓舞士气的事,每日只在后宫门廊下披着狐裘喝着三味酒赏雪,晏忠曾来劝过一次,他冷漠地回了一句:
“十万将士,若连都城都守不住,还活着做什么?殉国吧!”
晏忠见他半醉,面冷如霜,一双深邃的眼眸也不知是天气冷的缘故还是心情不豫的缘故微微泛红,也不敢深劝,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晏樱坐在廊下,在冬日里泛着浅红的手执着描了金色鸢尾花的酒杯,缓缓咽下一口三味酒。这酒他喝了一辈子,腻得已经品不出是什么味道了。大雪里,微微张唇便能吐出一缕白雾,他望着庭院中雪白一片,唯有一株寒梅临风绽放,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恍若泼了几滴血点,艳丽得刺目,这时候他突然想,他想和她赏一次雪。
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骚动,是赵胜聒噪的嗓音,他在大声嚷嚷着要见“摄政王”,被晏忠和几个太监阻拦在宫门外:
“赵将军留步!摄政王有令,谁也不见!”
“都给老子滚!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命都快没了,不见也得见!”赵胜怒吼着,踩着军靴跨过门槛,踏着厚雪大步走来。
晏忠老迈无力,几个太监知道赵家的地位非同一般也不敢深拦,眼看着赵胜闯进宫门,晏忠的脸色很不好看。
晏樱看着赵胜横闯进来,眼光淡淡的,从容饮下最后半口酒,放下瓷杯,静静地望着来人。
赵胜虽仗着赵家侍奉过晏家多年的关系直言无畏,可他心里对晏樱的喜怒无常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来到宫殿前,先跪下,佯作恭敬道:
“臣赵胜参见摄政王!”
“何事?”晏樱有些不耐,提起酒壶斟了八分满,冷声问。“臣恳请摄政王为了凤鸣帝国着想,为了凤家的血脉着想,即刻迁都鹭城!”他说罢,深深地磕下头去,头盔几乎埋进厚雪里。
晏樱轻笑了一声,语气嘲讽:“怎么,这宜城连赵将军都守不住了?”
赵胜僵了一下,不知是因为联想到了自身的无能觉得狼狈,还是单纯为晏樱的话感到不自在,他停顿了片刻,重复了一遍:
“臣恳请摄政王即刻迁都鹭城!”
晏樱讽刺地扬起唇角,纤长的手指细细地把玩着手中的瓷杯,眼神专注,他轻飘飘地回了句:“我若不呢?”
赵胜皱紧了眉,他抬起头,用一种股肱重臣严肃又高傲的眼神坚定地注视着他,连唇上的胡须都是郑重的,他言辞凌烈:
“小公子,你是老家主和家主拼死保下的,大公子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