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开始,十二名身段曼妙的舞姬如从幻境里走出来的,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和着动听的乐声,翩若惊鸿。
如此美妙的舞姿,在座的朝臣们却全都老老实实地观看,没有一个因为美丽的舞姬兴奋忘情的,从头到尾个个坐的端正笔直。就连跳舞的舞姬也都老老实实,妩媚的眉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仿佛是赌上生命在跳舞,无比认真。
沈润的桌子被安置在司晨旁边稍微往下一点的位置,他参加过无数场宫宴,自己也开过无数次宫宴,这是他见过的最为别扭的一次宫宴,生硬至极。龙熙国那些狡猾如狐的老头子能这么老实,看来暴君也有暴君的好处。
御阶下,嫦曦和司浅分别坐在两侧。嫦曦懒散若无骨,歪靠在座位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在大殿中央卖力舞蹈的舞姬。他大概是全场看歌舞看得最投入的,从头到尾,始终兴致勃勃。
和他相比司浅就无聊到了极点,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放在歌舞上过,因为是过年的宫宴,他破例饮了两杯酒,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沉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宴会过了一半,舞姬们的舞跳到最卖力的时候,一直持续的紧绷气氛才渐渐松弛了些,那是因为大家发现凤主殿下今天的心情还算好,虽然面无表情,可领头的舞姬在连续出了两次错后哭得稀里哗啦地跪下来请罪时,凤主殿下不仅大方地原谅了她,还让她继续跳,并没有把那可怜的舞姬拖出去砍了,连旁观的朝臣都为凤主殿下罕见的大度感动了一把。
宫宴的气氛逐渐放松下来,气氛活络了,交谈的人也多了,起初是偷偷地说两句话,后来见凤主殿下没有怪罪,再加上之后的歌舞也确实无趣,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说话的音量也在渐渐放大。
司晨没有理睬他们,虽然她不喜欢热闹,可对别人来说今天是过年,过年就该热热闹闹的,那就让他们热闹热闹好了。
众臣见凤主殿下今天如此宽厚,胆子越发大,接下来就开始有了喝高了悄悄离席者,司晨也没管他们。
一直在身旁伺候着的火舞突然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
“殿下,出去了。”
司晨听闻,向远处的女眷里望去。
坐在旁边同样觉得无趣的沈润听到了她们的交谈,疑惑地瞥了她们一眼,又顺着司晨的眼光望去。
司晨看的是女眷里,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就是看见薛翀的妻子叶氏悄悄离席,往外边去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司晨一眼,司晨已经垂下眼。桌上的菜她并不怎么想吃,她轻声吩咐了火舞一句,火舞便命宫人将她桌上的菜端走,居然端到沈润的桌子上去了。
这动作被许多人注意。
尽管沈润知道她是因为不爱吃,可她的这个举动在外人看来有些亲昵,突如其来的亲昵感让他的心跳乱了两拍。
这一个简单的举动让宴会上的朝臣心情分成了两派:龙熙人的想像力向来丰富,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可以让他们从这个小小的动作里看见他们未来的储君,体内流着沈氏血液的储君,这位储君将来会继承凤冥国,到了那个时候,凤冥国姓沈,姓沈的帝国仍将是龙熙国。
他们丰富的想象让他们的眼睛比清和宫里的灯还要亮,原本因为阴天微暗的清和宫一下子亮了许多。
凤冥人的心里却是各种不满,正是因为龙熙人那美滋滋的幻想,他们才觉得不满,他们才坚决反对。这片天下是凤冥人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即使现在因为两族融合的需要,凤主殿下必须和昔日的龙熙帝发展出点什么,可是凤主殿下的孩子、凤冥国未来的皇储也不能是龙熙帝的骨血,否则这国家到底算是谁的?
他们打了那么多年的战争,还是因为龙熙国先侵略才打起来的,死了那么多人才成就的帝国到最后却由龙熙人的血脉继承,凤冥人的心里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