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感觉嗓子眼一阵湿热,便“哇”地往地上吐出一大口痰。母亲呆呆地盯着他,“哦哦哦”地叫唤着。
咳嗽渐渐平息下来,母亲也不再叫唤,但还盯着他。
高有寿喘着粗气,呆坐了一会儿,便思索起来:
“他娘的,今年入秋以来真是见鬼了。近来我这胸口老是感到又闷又疼,有时还会咳嗽得厉害,以前可以吃两大碗粥的,现在只能吃下一碗,干活变得没劲,手脚也变得不麻利。我从出生到大,身体一直好得很,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会不会是一年一年地老了,到年纪了?还是从没生过病,一来病就是大的?会不会跟爹一样,肺里长了什么坏东西啊?
唉,也有可能是入冬了,今年比往年干燥,再加上抽烟,才变这样的吧?嗯,家里还有些干草药,明天早上熬点药水喝喝,去去火,可能就好了。唉,这烟怎么就戒不了呢?两天一包,一包一块五,一个月就要二三十块钱,顶上大半天的工钱。
唉!最近这些事,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村中早就传言,政府要修一条新的公路,斜穿过村子,有几十户的人家要拆迁。昨天早上,我们这一组的组长文清找我,说征拆公告已经张贴出来了,全村有八十九户,我家也算在内。今天下午要在村部开会,所有拆迁户都参加。其实这几天干活时我就听说了这事,大星和‘黑猪仔’他们两人给我粗算了一下,大概能有四十来万。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到底能补多少钱,但又舍不得半天的工钱。唉呀,再说了,下午去村部凑热闹的人肯定很多,再被那些狗日的挖苦几句,说我‘阉鸡学着凤凰飞’、‘踩了狗屎运’,那又丢人一次。哼!那些狗日的,要是早年敢这样说我,我早就跟他干了!唉!哪能想到现在落魄成这样了!真是矮了人家一大截,心性早就被磨没了!
村部就不去开了,省得再丢人现眼!上头怎么安排的,让文清通知我就行了。他还说过后管征拆的人会上家里实地测量和查验,具体哪天还没定,到时轮到了就在家候着,带着他们一块儿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签合同,等着发钱。嗯,那就等着他通知吧。
唉!这些年一直在愁,我家这老宅子,雨天漏雨、风天穿风,要是塌了,母亲肯定会被压死,说不定自己也会跟着死了。唉!家里前前后后遇上了多少次祸事,整个家一路往下滑!自己老被困在家里,也怪自己有没能耐,一直没法让家里翻身。说来惭愧,我这口袋里都是些皱巴巴的零散钱,加起来从没超过一百。要修理这座破房子,看来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这下可好,祖先显灵!遇上了拆迁,希望那钱能补够!家里落魄了多少年了,也该翻过身来了!嗯,再过一个半月就过年了,我也就四十八,到本命年了,都说本命年会有好运气,希望会是这样。到时得好好计划一下,先把以前的欠债给还了。
嗨!就是这些旧债,压得自己总比别人矮一大截!这些年虽是一点一点尽力在还,但确实欠的太多,自己老被困住,不能出去找门路,多少年了一直没能还清,好多债主都当成了死债,见了面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挖苦讽刺,我却只能任由别人看扁!嗯!多少年了,真是的,他娘的,这些日子听到拆迁的风声,这些狗日的又主动来找了。”
老妇人双眼紧闭,没了声音,高有寿转头问道:“阿姆,你别睡着了。我给你洗洗脸、擦擦身子,你再睡吧。弄完了,我也要早点睡,明天得赶早去搬卸机砖。”
高有寿弯腰从床沿下取出一个坑坑洼洼、积满污垢的铜脸盆,起身走到棚屋的水缸里打了半盆水,端进房来放地上,然后在门后“嘀嘟”拉了一下,房里有了白炽灯的亮光。床柱上挂着一片像干鱼一样的布片,高有寿摘下来,弯下腰准备放入盆中。突然,他怔住了,面如死灰,地上的痰有明显的鲜红色。
高有寿感觉心里被扎了一下:“他娘的,我的痰里有血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