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那事便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这些日子,姜韫心上的疑惑始终不曾淡了,可临到头了,她又忽地生了几分胆怯。
景元二十年,夏末,那场洪水带走的不仅仅是湖州数千百姓,消帝王之怒,总得有人出来平复。
一纸诏书,江家父亲判了斩立决,其余人充做军奴,远赴边疆服役。
在被遣送至边疆的途中,江淮带着母女三人死命逃了出来,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纵使江家哥哥武艺高强,终究还是被人围了去。
密林深处,箭矢漫天,那场恶战是姜韫这些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
画眉立在一旁,眼见着她的面色寸寸白了下去,急的团团转。
“主子……”
她正欲唤人,却被杜启云阻了去:“你等她缓缓,这是心病,要她自个儿过去。”
他虽是这样说,但笔下的动作却未停,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张又一张纸,口中念叨个不停。
“这是治风寒的,对胎儿也无害……”
“这个是安眠的……”
“……”
那架势,似要将姜韫能用得着的都写下来。
笔下沙沙作响,唤起了姜韫的思绪。
瞧见这幅场景,她心下一暖,末了长长叹了口气。
“多谢您老了。”
“至于那事,待我再想想。”
她垂着脸,指尖紧握着薄毯,看起来失落万分。
多日的相处,再加之从前的缘分,杜启云如今看姜韫就像是看自家小辈,见她这般,也有些不好受。
他想了想,问了句:“你一个人待着也无趣,不然我让薇丫头晌午过来陪你?”
白薇从前很喜欢往姜韫这处跑,但自从客院多了一人,她来的便也少了,常常挂在嘴边的也慢慢由姜姐姐变成了大哥哥。
杜启云心中对那人颇有些微词,时间一长,竟在心中暗暗后悔起来。
明日他们便要离去,姜韫自是不会拒绝,晌午过后,白薇果真来了昭明殿。
姜韫就坐在软榻上,含笑听着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讲话。
阳光透过轩窗映进来,满地金黄,昭明殿内气氛一片大好。
眼见她越说越远,姜韫眸色微闪,在她耳边轻抚了下,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薇薇还未同我说说那大哥呢,我听画眉她们说,那人生的极为俊俏?”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个,白薇便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由得低下头,捏紧了手指,吞吞吐吐地说:“是,是很漂亮。”
顿了顿,飞快地看了眼姜韫:“不过不及姐姐你。”
闻言,姜韫顿时生了些哭笑不得。
她轻敛了眸子,淳淳诱哄:“那你可知他是何方人士?家中可有亲眷?为何会在倒在那十里山中?”
她语气急促,声音难掩急切,白薇好奇地觑了她一眼,缓缓摇头。
“大哥哥好像什么都忘了,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
不等姜韫再问,小姑娘忽地轻笑了声:“就连大哥哥现在的名字都是我带他翻千字文取的呢!”
姜韫心中一动,低声问:“取了什么名?”
白薇一顿,原本得意的神色淡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些:“大哥哥说他虽没了记忆,但原本的名字定是由父母赐的,故而不愿随意取名。”
“但那日他一眼便从万千个字中挑中了“江”,因而平日我都是唤他江大哥。”
一时间,姜韫脑中只剩下那句“一眼便从万千个字中挑中了江”。
她倏地站起身,画眉吓得连忙上前:“主子,怎么了?”
姜韫没有理会,她定定地看着白薇,哑声问:“是哪个江字?”
白薇被她唬了一跳,怔在原处,楞楞道:“是江,江河湖海的江……”
她怔怔地盯着姜韫,不明白为何她突然反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