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抬眸,目光透过床幔轻飘飘地落在二人身上,烛火摇曳,二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她一时有些恍神。
景元二十年,湖州暴雨,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未曾停歇,事情发生在六月初十的那夜,洪水决堤,衙门派去支援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
漫天漂泊的大雨中,江家的小院被人敲响,姜韫躲在门后,眼巴巴地看着江父离去,那时她尚且不知,这竟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湖州失守,周边郡县全部沦陷,当世大儒于宫门口率领万民请愿,指责湖州郡守抗灾不利。
天子震怒,伏尸百万。
姜韫从前的那个家,就这般散了。
一声轻响,珠帘碰撞,画眉带着李胜走了进来。
没了珠帘的阻挡,他这才稍稍看清床上的人,他不知下午的事,还以为姜韫唤他是有事吩咐,等听完画眉的解释,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东宫的第一个孩子,万万不能在他手上出什么意外才是!
他缩了缩身子,心有余悸地问:“您现在可有什么不适?”
他记得太子和太子妃刚成婚不久后,梁国公府送来了一个专门照顾孕妇的嬷嬷,不过后来太子妃和太子的感情一直不咸不淡,那嬷嬷也就没甚用武之地,最后那人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惹怒了太子妃,被遣送回府了。
李胜想着,改日是不是也给姜韫请一个经验老道的嬷嬷来?
毕竟打眼瞧着,姜韫身边跟着的人都太过年轻,关键时刻,也没什么人能帮衬着些。
他扫了眼身侧的画眉,暗哼了声,还是还是竹七妥当些,起码拳头够硬。
看着眼前一脸忧色的李胜,姜韫眸色微闪,轻应了句:“已请了杜神医看过了,暂且无事,坐吧。”
李胜是太子近侍,与东宫妃妾一概沾不上边,从前姜韫和旁人有冲突时也愿意帮着她,但这次不是旁人,太子妃既是东宫的女主人,也可以说算是李胜的半个主子,姜韫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
旁人不知,但她身为当事人,是最能感受到李胜态度的变化的,起初或许只是碍着太子的面子给她三分脸,但这些日子,姜韫竟也能从他的行事中窥得点点真心,虽然有大部分是因为她的肚子,但已比旁人好上不少。
毕竟,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厘头的真心。
李胜不知她心中所想,隔着床幔,他瞧不清女子的神色,只觉得落在自己身后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他微顿了片刻,恭声问:“良媛是在何处碰了那阴损之物?”
他伸着脖子,双目低垂,直直盯着鞋尖,神色一片恭敬。
姜韫别过头,伸手在腹间轻抚了下,眼底迷茫散去,再抬眼已是一片坚定。
“本宫可能信你?”
李胜被这无厘头的发问给怔住了,他愣了片刻,将头垂得更低,恭声答:“奴才奉殿下之命留在昭明殿,为的就是护良媛周全,您若有难处,自可尽数交与奴才。”
说这话时,他正了脸色,全无一丝玩笑的痕迹。
姜韫盯着他的发间看了许久,才不紧不慢地说:“公公觉得如今这东宫还有谁敢做这事?”
她神色淡漠,似在说与自己不想干的事。
李胜心里一突,猛地一抬头,时有微风拂过,正好撞进女子幽深的眼眸里。
他怔在原处,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您是说……”
剩下的话并未明说,只堪堪转了视线,向西边望了望。
长信宫与昭明殿占据着东宫最大的两个院子,一东一西,隔着花园遥遥相望。
殿内无人说话,一时静了下来。
李胜呆了半晌,终于将内心的震撼给压了下去,他张了张口,莫名觉得些许荒诞。
太子妃虽然同太子感情不睦,但她对东宫一众妃妾都看得极淡,堪称大夏女子典范,何况姜韫如今虽然看着如日中天,但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