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地幽深,磷火为烛,照百千浪,照梦中身……
空旷凸凹的地面上,朱络大刺刺的摔开手脚仰躺着,睁眼闭眼皆是黑洞洞的天顶,入睡与清醒时似没有半点区别……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愈发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或者梦中梦觉,南柯未醒。
自称玉墀宗的人离开后就再没出现,或许一两日、或许两三日。幽深地界天光不透,时辰不明,难以计日,朱络只能在心里估约个大概,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用来自我折磨般一帧一帧回忆着玄瞳夺识后经历的一切,漫天魔光,满目凄红……记忆总在大蓬血色溅满灯庐之际戛然而止,丧识无知的无力感接踵而至,如一根顽骨生生哽在喉间。
恹恹的在石头地上翻了个身,虽说体内魔识已被压制,但身体上的大小伤势仍拖拖拉拉还没痊愈。地气寒凉水气湿潮,呼吸重了些便拉扯得脏腑一阵阵抽痛。朱络动作间嗓子里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立刻又牵动胸腔中隐痛连绵——这般翻来覆去的折腾好似钝刀子割肉,既不得痛快也难以安眠,除了折磨自己别无用处。朱络咳过了劲又一头栽倒下去,瞪着一片漆黑的洞顶默默出神,脑中纷繁人事过尽,末了再次忍不住开始暗骂,骂一回自己行差踏错,骂一回玄瞳趁人之危,骂一回那个莫名其妙将自己扣在此地的玉墀宗……
不过得其镇压玄瞳之恩,这最末一骂便有些理不直气不壮。朱络嘴里含糊咕哝了几句,伸手撘住眼睛,脑子里一时间又开始纷纷扰扰乱思乱想。最为诧异的仍是玉墀宗之身份,分明之前髅生枯魅曾提及他亦出身魔尊遗脉,但如今回想,竟不见对方身上有半点魔道痕迹,对待玄瞳的态度也可称微妙,既不贪图又通晓镇压之法……如此种种,越是琢磨,越觉此人望之如在五里雾中,鳞爪难窥,尽是谜团。
蓦然,耳边忽然“哗啦啦”响起潮涌连声。洞中无风,偏偏每隔一段时间就见静海掀潮,喷珠溅玉,足以将小半边粗石地面泼得透湿。朱络身所在处本也处于浪花喷溅的范围之内,但……只见白光一闪,光壁如屏拔起于玉墀宗随手圈出的阵图边缘,将水浪全数挡下。朱络身在咫尺之间,片水不曾沾身,他自己也早知会是如此,未曾在意潮涌喧嚣,目光却落在了随着白光烁动同时亮起的大片阵纹上面。
虽说玉墀宗言行霸道莫名让朱络心生抗拒,这几日来宁愿装死般躺在洞中也不肯动手破阵。但阵法之学本是他之所好,每每阵纹被激发仍免不得瞥过去几眼,即便不曾细辨,也依稀体味得到圆融阵意灵动连绵,其像涌动不绝。但这时再看,忽然惊觉不知何时阵图灵气已暗淡许多,多处阵纹线条模糊将褪——阵纹一消,阵法自破,玉墀宗口中的“限五日破阵”也就再没什么意义。朱络脑中转过这些念头的瞬间不喜反惊,一来不觉似那般阵法大能会疏漏至此,二来则是全然不知何起的一点警觉之兆,兆见若当真任凭阵纹自褪阵法消失,将成一场难料之险。
似是与他心中警兆呼应,海潮翻涌之声未绝,一缕异样之感忽自朱络灵台深处出现,仿佛九闾宫门忽开一隙,拘禁于内中之物登时蠢蠢欲动,哪怕明知雷池难越,仍按捺不住的探出一丝触角,试图再次撩拨宿主心神……朱络“啊”一声大叫,这一遭乃是实打实的原地跳了起来。毕竟被玄瞳魔识强占意识的滋味太过刻骨铭心,哪怕只是一丝一缕的试探也足以让他如临大敌,匆匆手忙脚乱的掐了一个清心咒拍入体内,随即凝神定性,内视灵台。
灵台之上,层层金镣镇锁漆黑瞳丸,双方皆在此反客为主,却叫朱络这个真正的灵台主人只能小心谨慎窥视旁观。这不是他几日来第一次内视玄瞳魔识被镇压的模样,但此刻所见,与之前几次微有些许不同:本该是滴水不漏宝光圆满的七重金枷,此刻轮转金光上微露一丝不谐,像是其中一环阵法渐露缺陷即将崩解。而七锁连环,若破其一,只怕之后环环相扣,终至动摇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