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夜薄暮,北风卷荡枯枝残雪,时不时惊得梢头老鸦拍翅噶叫三两声,旋即又在一片出离静谧的氛围中自知不自知的低哑下去,渐渐归无。
放眼而望,小镇虽小,也有十余里方圆、数百户人家。初晚天色,正该是无论富足贫瘠,家家户户举火炊饭之时,偏偏镇中皆是门户紧闭,不见光亮,也不闻人声,分明生人气息浓郁鲜活,偏生要扮作一个孤零零空荡荡的所在,滑稽而又诡异,最终杂糅成了十二分的不安。
浮生客一路穿过一片绵山荒野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烟聚集之地便是这座镇子。数月在荒莽中苦修苦行,身上一应食水用品皆消耗殆尽,正待补充,因此不假思索便快步赶了过来,只是不想临到近前,才察觉出这镇子颇为古怪,似有不吉之事将要发生。
连通着镇子入口的大街上一片空谧,甚至连一旁老树上的寒鸦都歇了声,昏黑天光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暗淡的落在街口。浮生客自有记忆以来,终年行徙天下,比起炼气界门户的辉煌耀目,反倒是这些凡人俗地的气息更叫他熟悉。但在镇子口站了又站,仍是丝毫探查不出小镇气氛如此怪诞的缘故。再看一眼天边,最末一点微光也将彻底掩去,浓黑颜色沉沉笼罩下来,将镇子上的屋舍街道一点点吞噬,又一路蔓延到了他风尘仆仆的袍角靴边……
面无表情盯了眼迅速铺开的夜色,又体味了一下镇子里分明旺盛沸腾的人气,浮生客稳稳迈开步子,没有半点犹豫的踏了进去。
空旷黑寂的街道上,一步一回声,每一步都好似踩住了一根什么牵系要害的弦,稍不留意,便生变故。然而变故迟迟未有,浮生客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走过了半条街,忽然停了步子,扭头看向街边。
这条中街该就是小镇最中心也最繁华的所在,道路两侧布散着宅院和铺面,足以想象白日的热闹喧嚣。只是此刻灯火俱暗,人声湮灭,冷清得好似被废弃了许久,只有藉着星月的微光才能模糊看清老店门前挂出的黑漆横匾,“长华客栈”四个硕大金字也仿佛褪了色,没精打采一片黯淡。
浮生客浑不在意这些,脚下一转就到了店面前,抬手在紧闭的门板上敲了几下。
清脆的敲门声顿时成了寂静夜里唯一的动静,只是不见有人前来开门或招呼,反倒是门内“哗啦”一声,像是被碰翻了什么,甚至还有半声脱口而出的惊叫,但才一出声就猛的被捂住了,死死压了回去,换成一片紧张急促的喘息。这般反应让浮生客也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但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厚重风尘,还是又在门上敲了两下,侧耳听声。
只是这一遭连惊呼都没再传出,整座客栈沉寂得仿佛一座空宅,若非修为在身,听得分明客栈大堂中一片受惊后哽咽般的深深吸气声,也要以为此地当真无人……但既非无人,异事定有异因,越是这般战战兢兢的行径,越让浮生客心生疑窦,反而灭了离开的念头,推在门板上的手心一抹,一股气劲透入门缝,只上下一荡,就灵活的卷住了闩紧的门闩——这门闩足足上了三道,还用麻绳死死捆在了一起,战战兢兢之状,昭然若揭。
不过这些严防死守的手段落在炼气士眼中,不过儿戏罢了。钻透门缝的那缕真气只是轻轻一绞,小指粗细的麻绳纷纷迸落,三道门闩也被撞得歪了又歪,随即不受控的向一边滑开,滑到尽头失衡,“当啷”连声砸在地上,紧闭的大门顿时应声而开,露出同样黑洞洞的客栈大堂。
一片漆黑中,忽然暴起一声几乎劈了嗓子的大喝:“妖物,我今日与你拼了!”
又听一人迟了半分也错愕着高喊出声:“岩叔,且慢!”
只可惜这声拦阻到底晚了些,挂耳风声,一根木棍已从门内劈面砸了下来,正对浮生客脑门,显见一副玉石俱焚的气势。但一道银光随即一闪,连半点声息都无,粗长的硬木棍已从中齐齐断成两截,一半尚握在那喊打喊杀之人手中,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