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的手按上去,两人十指,登时都握在了剑上,裴长恭带着些恼怒的推拒动作顿时止住了,脱口一声:“你……”
裴长仪扣着他的手指,从剑鞘上一寸寸抚过,贴附在耳边缓声道:“东皇紫微,双剑伏魔。紫微已断,昔日诛杀了北海魔尊的东皇剑,是我亲手交付于你。长恭,北海魔尊之力,你怕么?”
指尖下碰触到凸凹起伏,冰如冷玉。即便背身不视,裴长恭也清楚知道,那正是两枚古玉琢嵌的篆字:东皇。
银星照夜,花丛下弯弯曲曲的甬路上却仍是朦朦的黑,一片一片深深浅浅的影子高低起伏,映照心绪一般无二。
裴澹月在返回月榭的路上仍有些恍惚,眼下一点的肌肤被冷风一吹,微微涩痛,是泪痕半干不干的结果。她有些不适的摸出张帕子按了按眼角,脚下忽然就站住了。眼前正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和曲桥小亭,之前那夜与风天末在此的不欢而散记忆犹新,一霎又换做了更久远前,亭中一对璧人言笑晏晏、周遭同门和乐融融的景象……
刚刚按去泪痕的眼角又微微的起了雾,不过这一遭只连连眨了几下眼就很快散去了。裴澹月晃晃头,将眼前朦胧幻色一尽打散,扶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师姥姥,这莫不就是你口中的变数之始?”
欲看不清、似懂非懂,最是磨人心肠。洗心流中的一时失态随着最末一点眼角湿痕被吹干而宣泄殆尽,反倒是另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叫嚣着欲将人灭顶。裴澹月离了凤池,连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怎样姿态狼狈的回了月榭。月榭前虽是晚冬,亦有花木扶疏,花香雪香遮掩的廊下,忽见一条人影在其中一晃一晃,拉磨般团团转了几圈,又退回到了不太能看得清的阴影地里。
裴澹月一惊,肩背一线蓦的挺起,步履姗姗,翩然踏上了廊前抹了霜般的台阶,然后便站在阶上,拢着袖口微微一笑:“这般晚了,你远道才回,如何不去休息,倒在月榭门口打转?”
廊下悬着数盏银灯,绛红轻纱笼着,内中烛火一摇,一笔笔仔细描在纱上的各色花卉就成了大团的影子落下来,落了那人一身一脸,颇见几分窘迫,急忙抢出来见礼:“大小姐。”
裴澹月摆摆手,顺势就在美人靠上坐下,又在他身前身后看了几眼:“只你自己?展心呢?”
展秋脸色颇凝重,斟酌着一字一句道:“舍弟孩子心性,我怕他在言辞上有什么不妥,冲撞了大小姐,故而没让他跟来。大小姐……要见他?”
裴澹月反被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抬袖掩了掩口,眉目弯弯叹道:“好似我这月榭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往日里也不见你们这般忌讳。让我猜猜,莫不是因为今日在紫盖顶时,我拦了你们的话一事?”
展秋悚然一惊:“大小姐!”
裴澹月仍是摇头莞尔:“出去一遭就成了这样,必然是与风师兄有关。说罢,他是不是背后说了我什么不中听的话,回头我定要找他算账!”
展秋只觉背后薄薄渗出一层冷汗,生怕自己卷入了什么神仙斗法,一时连说话都有些磕绊:“倒……倒也不曾说什么……”
裴澹月却不许他搪塞,轻缓缓道:“他必是说,他不肯回来而选择私下寻仇,便是因为碧云天内有我与他作绊子。他不欲被掣肘,就将你们几个先行打发回来做个交待。至于宗主如何问,你们又该如何回禀,我想他嘛……倒是顾及不到交待这些琐事上。”
展秋的头越发低了,进退维谷,啜啜道:“云主他……或许……大概……有些……顾虑……”
“好啦,展秋,你且将心装回肚子里去,莫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裴澹月蓦的展颜一笑,“风师兄想说的话,或是你今日本要回禀之事,你当宗主当真不知晓么!不过事分轻缓,暂且押后罢了。风师兄无谕令擅离,宗主不曾怪罪,便是因此。不过……”她脸上的笑意又渐渐收敛起来,正色道,“此事不必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