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络立足之地淹没。
然而变化也就在这一刻生出,本是无边黑暗,却有一点比黑暗更深邃、乃至反而绽出几分绚烂的幽光忽倏出现,微微荧荧,不过毫厘。可就是这毫厘玄色,甫一生发,周遭鬼魅晦暗之气如遭巨鲸吞水,无可抗拒的向其涌去,继而没入其中。其快其疾其不容反抗,竟是掀起了一道道暗色漩涡,纵然还有无数鬼影隐于暗幕之下,也被一并尽扫,甚至连半分挣扎都难做出。
随着黑暗渐褪,山腹内的情形也终露出本来面目。四遭粗粝巨石应是天然生就,又被人破开筑成曲折石廊。廊下细水潺潺,似是寒水分支,壁角到处枯骨支离,也不知堆积了多少无辜生命在此,竟已蜿蜒成道。骨道当中正是朱络所在,右掌虚托,那一点玄光就若即若离浮在他掌心,更将幽光映他半面,恍惚凭生出几许诡谲异相。忽听他轻笑出声:“方前辈之言偏颇了,玄瞳之能,无物不纳,无物不化,又岂止于人身魂元……”
笑声过半,戛然而止。直又许久之后,才听朱络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掌猛的一合,掩去玄瞳,感叹道:“好生厉害,稍加动用便觉掌控艰难,心神动荡……这等邪宝,真如鸡肋,用或不用,难能自主啊!”叹罢,摇了摇头,举目分辨路径。充盈石廊的鬼怨之气已被玄瞳抽取一空,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干干净净,而正因此,石廊范围之外,仍在兴风作浪的秽气便如墨点白纸一般鲜明,只需稍加辨认,朱络已心中有数,寻了一个方向快步飞遁而去。
同是乍落于鬼域之中,不同朱络处的危机重重,髅生枯魅见了那些妖影鬼魅、枯骨干尸,却如同到了自家巢穴,最是自在不过。他身上仍被方青衣以冰链束缚,但那一点本命魔元生生不息,于众鬼魅中宛如煌煌烈日灼目。不闻禁令驱使,非但无有前来寻他麻烦者,甚至所到之处,一干邪鬼多有避让,将一条白骨小径干干脆脆的显露出来。青火暗淡,起起伏伏悬于石壁之上,照得一片妖异奇诡。
髅生枯魅犹在自己嘟嘟囔囔:“这块骨头不够雪白,一片黑一片黄,太丑!太丑!”
“这截股骨着实太短,生了这般短小两条腿,想来一整个的骨架子也难看得紧。”
“呸呸,这骷髅怎的不当不正挡着路,要不是看你生得还算俊俏……”
他一路嘀嘀咕咕,一路在那些枯骨中踩来踩去。石廊小径曲折细长,歧路死路比比皆是,转了一气,便觉有些不耐烦,一巴掌甩出去,拍飞一片骨殖:“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有没有能说话的骷髅,出来见见本座!”
忽听空洞莫名处传来一声女子轻笑:“尊者说笑了,泥犁洞非是冥迷之谷,岂会有白骨精灵滋生。”
髅生枯魅原地一跳:“是你……是你!阿萝!”
阿萝笑声细细,仍是不紧不慢:“尊者,一别数日,故地重游,却从座上宾变作恶客,当真缘分莫名啊!”
髅生枯魅却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大大咧咧甩着两条骨臂:“你也瞧见啦!方青衣好生厉害,本座打不过他,打不过他!被他拿着这冰块一锁,功力都用不出两成,没办法!没办法!”
阿萝语气顿时添了几分幽怨:“方郎之能,自是非凡……”蓦又一变,吃吃作笑,“他的性命,需得妾身来取!只能妾身来取!”
髅生枯魅漠不关心他们之间的恩怨,但听她说词,忽然雀跃几分,摇晃着头骨道:“你有这般能为,不如先给本座解了禁制,这链子锁得实在难过,一身的骨头架子都酸软了。”
阿萝又是一声笑:“要是鬼王出手,解开尊者身上禁制自然不难,只是……尊者可还记得你我如今立场?”
“立场?什么立场?”髅生枯魅登时不满,下颌骨“咔咔”作响,“本座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跟着方青衣走了一趟九泉深,何来立场!”
然而他自觉有理振振有词,阿萝的声音却忽的隐去,接下来更是全然不作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