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野湖,清雪簌簌,仍是一派孤寂苦寒。但破去魔障之后,终于天清地明,不复旧日诡异魔域模样。
心知朱络出手已将湖中隐患彻底了断,舍心在湖畔停留得更是安心。他性子木直,既然当日许下在此超度亡魂的大愿,当真便不曾离开。饥来食饼渴来饮雪,就这么一日日捱了下来。
那些待超度的破散魂魄被朱络纳入钵盂之中,舍心日日对着诵经久了,总觉得稍有不妥。世俗凡人终与佛门不同,人死往生,也不免要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他心动便行动,每每诵读经文到口舌焦干休息时,就去旁边林中寻了尖锐的石块在湖边掘土,几日的水磨工夫下来,即便天寒地冻,也到底叫他挖出了一个颇合心意的土坑。这一日见难得冬阳晴好,灿灿金光透过山影林木洒落野湖,满目祥和宁静,舍心便双手端端正正捧了钵盂要挪到挖好的坑中去,打算周周正正起一座土坟,也算告慰湖中众多亡灵。
钵盂在他的破蒲团前摆放了数日不曾挪动,已隐隐与下面冰雪地面冻凝成一块。舍心一捧不动,只得又加上几分力气,尽力一拔。“喀嚓”几声冰裂声响,才将钵盂拔起地面,其下簌簌碎碎落了不少细小冰屑,其中一块尤其大些,约有指肚大小,灰白浑圆,滴溜溜滚落回了钵盂坐出的雪坑中。
舍心将钵盂挪至一旁的土坑,才后知后觉那块灰白圆珠的与众不同,扭头去抓起来细看,哪是什么冰粒雪块,分明是一颗不曾见过的灰白色圆珠,触手温润,但又非金玉木石,一时难辨质地,更搞不清楚如何会出现在此处。舍心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才勉强在珠子上找到一条极细微的缝隙,仿佛天然而成,内里隐隐透出一抹更浓郁的颜色,便如萌芽将出,种皮破裂的那一瞬模样……
微微愣了愣,舍心倒是先被自己的联想逗得有些发笑。大概是自己一路寻求佛心种子心切,但凡有所得,便免不了朝着种芽之类琢磨过去。不过这颗珠子浑圆可爱,难得遇见也是缘分,他想了想,干脆也一并收进了自己用来放置各色种子的小布袋,塞回怀里,又轻轻拍了拍,念了声佛:“阿弥陀佛,相见既是有缘,何妨与贫僧一同踏过一番这滚滚红尘,入世出世。”
那珠子自然不会答他,舍心也不在意,安置好后,重又往土坑前,把掘出的泥土一把把仔细填埋回去。也不需太多功夫,砌成小小一座土坟,只是无碑无栏,只能就近捡了些树枝石块,一一压在坟头,聊为布置。
舍心又折了几根细枝充当香火,插在坟前雪地,这才合掌拜了拜,将破蒲团拖过来,盘膝落座,日复一日继续诵他那已不知反复过多少遍的超度经文。
空山之中惟闻风声,日以继夜,待到明月高攀,银辉皎皎,僻静深山野湖,一时竟生疏离人间之感。但这一丝怅惘转瞬即逝,舍心方起身曲展一下久坐的肢体,忽来一只手无声无息自背后探出,虚虚搭在他的肩头,伴着细细一缕小风吹到耳边……舍心想也没想,尚握在手里的杂木槌举起来就向身后一敲:“阿弥陀……”
“砰”的一声清脆,随即一个猛的拔高的熟悉声音叫嚷起来:“好你个和尚,当小爷的额头也是你那破木鱼么!哪有上来不声不响就敲人的道理!”
舍心被打断佛号,回身一看,燕引与宛童拢着手站在一旁,还有个裴小舟正跳着脚用指头拈开自己的木槌。鼓着脸瞪着眼,一副不甘模样。
舍心愣了愣,才搁下手抱歉道:“是贫僧冒失了……只是不曾想三位施主在这个时候去而复返,还以为是有山中精灵出没,戏弄贫僧。”
裴小舟被他一板一眼说得没脾气,只得摆摆手:“罢了罢了,左右你又敲不到我。小和尚,说来你也真是好胆子,一个人守在这鬼湖边这么多天,莫非出家人当真都是不怕妖魔鬼怪、不怕死的?”
舍心合掌道:“来既因果,当度则度。”
裴小舟只能回头冲着燕引二人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