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荒野,旷照无垠,宛如一片无穷无尽的漠漠霜原。
轻霜贴地而生,徐徐蔓延,直至肉眼难及之广后,忽然升腾涌起,散做连天白霰,波翻浪腾。而就在这片霜霰雾岚汇成的白海之上,突见阿萝红衣姗姗而来,立地一指,顿有红光如炬,直投向下,无边雪浪,触之则燃,瞬息连成冲天火海,却不逸不散,只在她足下数十丈方圆熊熊烧起。火光中透映着血光艳艳,舔起无数火舌,道道只觉冰冷,不见丝毫焚热之气。
阿萝垂目下望着腾腾冷火,双袖连挥,霜白雾气自内团团涌出洒下,一与红焰相触,登时便有泼油溅水般的爆裂声绽出。冷焰一瞬大盛,张牙舞爪盘旋高涨,瞬间向上吞没翩翩红衣。只是阿萝立于焰山之内,仍是面色漠然,袖底白雾汩汩而出,愈助火势,直到焰花倒卷,将她的身影彻底掩没其中。
便也就在此时,丝丝缕缕的青气自火海之下蔓出,一点点攀上了赤色烈焰。似能吞噬一切的狂焰却偏偏无奈何这轻纱细雾般的涓涓青光,自下而始,点滴渗入,其速不疾不徐,但所过之处,红光登泯,化作了大片青雾烟茫。
这般融合侵蚀之势一直持续了整个漫漫长夜,直到天际昏白将现未现,而冷月仍悬之际,整座火海已尽数染做通透青色。内中正中心处,可见人影依稀,衣袂发丝俱扬,如沐烈风。双手掐诀,遥拱高天之上。
在这片刻之间,燎天红华尽退,天上地下,一望无碍。阿萝飘然悬立,月华洒身,向月忽起一声长啸。顿时遍地微芒之中,丝丝缕缕的青气重新析出,向她身周汇聚。阿萝双臂一张,血红双袖翻飞,以她立足处为始,风生如旋,将涌来的青气尽数卷入。不过片刻功夫,苍青光色便将褪尽,渐渐露出最下方一直不曾真正消散的白雾地障。
就在最后一缕青气也融于红衣的那一刻,阿萝长啸息声,昂头向月,悠悠吐出了一口气。玄天素月,那一口鬼息却泛着淡淡一层血色,袅袅直上高天。天月有感,一瞬流红。直到阿萝三息三吐,红月亦是三变,之后才又重转为冰白颜色,与寻常时候再无什么差异。
冷月之下,红衣独处,脚下的最后一道白雾地障开始一点点崩解消散。直至雾气散尽,便见阿萝悬空而立,足下诡地终于露出真面目:火炼后的巨坑漆黑一片,无数已成枯焦的尸骸堆积其中,犹有丝缕鲜血仍在坑底蔓延。无以计数的女萝丝藤,爬绕在尸骨之间,如束如缚,拘尸锁魂,不留生路。而积尸正中,也是阿萝足下应对之处,乃是一座玄黑石台,长宽三尺,上承一副无名阵图,红光烁烁宛如蘸血而绘,乍然凝视,似仍存流动之态。
阿萝飘身而下,伸手抚上阵图,便闻一道嘶哑的男声自图上来,阴森森道:“千魂凝炼,生消无常功大成就在跬步之间。只是千魂易得,一引难求,今日错失那道上好的剑魂,却是可惜了!”
阿萝垂头,女儿家纤弱之姿,翻手持了一把白骨梳,慢慢理着胸前白发:“不得剑魂,寻常炼气士的精粹魂元也可一用,不过积少成多罢了!”蓦的一梳一叹,幽幽道,“方郎,方郎!这一遭,你终是能可献命来见了么!”
“三百年了,你和他的生死冤孽,我和他的弑道之仇,也终于要了断了!”嘶哑男声忽的扬声大笑,“生消无常,此生彼消,任他这一世修到何等境界,冤孽报来,也只能任你宰割!好女儿,待你杀了方青衣,再夺得他的真魂灵魄,炼入玄功,炼气界中便难逢敌手。到那时,什么玄修正派,什么冥迷妖脉,不过蝼蚁而已!”
阿萝便也掩口“咯咯”轻笑起来,手握满把白丝拂到肩后:“负妾一世情,追君三世名。九泉光不落,唯妾恨萦萦。方郎啊……”随即轻轻一个欠身,红袖一扬,翩然隐入虚空之中。阵图上的淡淡红光也随之暗淡。忽闻几声清脆,与承图黑石一并裂做了无数碎块。
林明霁带着一身寒气再次风尘仆仆来到琳琅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