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来的变故,全无预兆,更难提防。乍见妖雾翻腾而起之时,要闪避已是迟了。只见妖氛暴窜,瞬间冲上云霄,其中更夹杂着凄厉怒啸之声,宛如一股狂飙巨力,猛的掀翻了玉翎。
林栖与程北旄两个惊声翻落鹤背,以他们当下的修为,纵能御器,却不足以在这般险恶情势下瞬息远遁脱身。更何况如今陡变不及反应,汹汹妖气冲击得真元亦滞,登时从半空中一头扎落。其下群山暗影,凶雾翻腾,简直如同一个张开了森然大口的巨兽,正待吞噬性命。凶险万分间,空中乍响弦声如迸裂银瓶,呼喝云来,卷风走势,汇成一股逆向之力,堪堪一阻两人急速下坠的势头。却是林栖惊险之中尽力一拿,翻取了雁阔云音。巧化《太霞章》,集来云气,救急应变。
只是半空中云流一聚,也不过片刻,就又重被冲天妖气搅散。好在林栖已借了这一霎的机会,翻身擎琴,破指开弦。血气流抹银弦之上,十二律连奏急催,扬声呼喝:“玉翎!”
仙禽未应,先见刀光,背身之向,是程北旄反手拔刀,凛光扬落,在陷身的妖气之中斩开了一线狭天。瞬间鹤呖高鸣,眼见雪羽生光,鼓荡天风吹破身前妖气雾障,直应刀痕而至。双翼一振,一个转身俯侧之间,重将坠落的二人承住。随即挟翅拔天,急冲而起。弹指间,已将翻腾妖氛甩在身后,载着两人飞出了险境。
林栖和程北旄这才松了一口气,林栖定了定神,忙翻身抚摸玉翎背羽:“玉翎,你刚刚可是伤到了?还能坚持么?”
玉翎飞速不减,长鸣了一声。林栖了然,转向程北旄道:“玉翎也被适才暴冲的妖气伤到了,索性伤势不重,待回了沧波楼,自有疗伤之法,我们速回吧!”
程北旄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气闷,黑着脸道:“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什么蛇母,当真这般的厉害?不过一声妖鸣,妖气竟然就能拔冲至高天之上?要真是有这样的能耐,为何还要藏头缩尾在深山中,弄些不入流的把戏吃人夺魂!”
林栖愁敛着眉叹了口气:“邪能异道,总是除之不尽!师父不也说了,自从赤海魔行之后,清浊消长,正道应劫。天意渺渺,只怕万千年间天地邪秽所钟,也受了那魔头流害所染,渐不安宁了……这些事尚不在咱们能过问的范围,还是尽早回去,将一切禀明师父,请他定夺要紧……哎,做什么!”
肩后忽然绕过一只手来,摁着他皱着的眉头轻轻一碾,硬是将两条眉毛推得舒展了。然后才听程北旄哼声道:“你自己也说了,这些事咱们管不了也没本事管,那你还愁来愁去的干什么!三里村不是有清执前辈在么,神京西天兑的一脉执掌,那么大的本事,麻烦事自然交给他就好。走了,早点回去给你和玉翎疗伤!”
“你……唉,好吧!”林栖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再回头下望,几句话间,翻滚着妖气的山谷已是远隔,空见茫茫夜色,天地之间,皆是不明。
灵鹤远去,群山夜幕之下,却仍是妖气弥谷,翻腾不休。浓重的妖雾与夜色混杂一处,分辨不得到底是夜色如漆,还是妖云似墨,唯见浓稠不开的混沌颜色仍在一波波的掀起气浪,劲气抽打着断木碎石激射四周,将一处幽谧小谷破坏得千疮百孔,混乱不堪。
嘶鸣尖厉,是在妖气最深处,一条人面巨蟒口中发出。山谷之内别无其他生灵,唯见这条巨蟒游走其中,所到之处崩山摧石。只是蟒头人面时而尖啸,时而却发出森森诡异笑声,倒好似有两股不同的意志正在争夺着掌控蛇躯。两厢冲突之下,造就痛苦难当,巨蟒一身妖力尽数外放,却也不过是自己与自己的争斗,难能分出轩轾。
正在这时,远天忽落一道玄光,照定人面巨蟒,当空一转。巨蟒哀鸣一声,挣扎的力道顿时消去数分,只还大张着巨口,不停吞吐长信,仿佛仍在尽力抗争着什么。随即便见一道人影翩然而落,乘玄光,虚虚落定在蟒头三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