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姗姗来迟时,光华寺头顶这片天的雷雨已经歇下了。
他不紧不慢的负手而行,老远就眼见光华寺的寺门大敞着,几个时辰前刚与他说过话的车夫横死于门前。
东林轻叹一声,他早先便提醒过这车夫要千万小心的,红玉楼的那些人可从来不会为自己留下隐患,想来,他早早备好了的那些银子,这人到底是无福消受了,实在是可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见并不是空穴来风,他虽叹息车夫横死,却是一点也不同情他。这车夫也绝非是什么好人,像他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要是被放在他们谢府上,想来就算是不死也至少得脱层皮。
今夜,就全当他替他家主子挡了这血光之灾吧。
东林来北梁有二十多年了,从前他也只听人说起过这光华寺百年前曾无限风光,可他自个却从未来过这,如今亲眼见到了这传闻中护佑北梁成功建国的佛寺,心里只觉得新奇,于是也不着急去着寻人,反而气定神闲的像个来上香的香客一般,悠闲自在地朝寺院正中的大雄宝殿走去。
光华寺的僧人们都背井离乡,大雄宝殿也因常年无人打扫脏污不堪,殿内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往高处往下看去,房梁间结着厚厚的蛛网,灰尘积累了厚厚一层。金身的佛祖依旧慈眉善目,只可惜经过岁月沉淀,到底陈旧了。
佛像前的供桌上放着新鲜的的瓜果,香炉里还插着三炷已经燃过的残香。
东林想,该是那姑娘来拜的。
“我佛慈悲。”他看着佛像摇了摇头,心里却觉得实在可笑,那姑娘今夜不死是因为她本就不该命绝于此,世人信道求佛,信的求的净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三界皆苦,可佛祖从来就不会普度众生。公子常说人定胜天,只有人才有权利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笑了笑,转身拂袖离开。刚踏出殿门,抬眼就见到两个黑巾蒙面的男人长身立于院中,其中一人的肩上正扛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小姑娘。
“那边可处理好了?”他走近瞧了瞧那姑娘,发现人只是昏了过去而已,后颈有一道明显淤痕,想来是被刀背打晕的。
“已处理妥当。”
公子心善,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他一要将那位无辜死去的嬷嬷好生葬了,他来时便瞧着后山有一处还未枯死的杏树林,那里的风水极为不错,所以才吩咐这两个红玉楼的杀手事成之后替他去将人给葬了。
他点点头,用眼尾扫一眼对面那人肩上扛着的姑娘,笑意温和道:“祁五小姐,该回京了。”
住在乌衣巷巷尾里的祁家,早些年也曾是建康城少有的钟鸣鼎食之家。祁氏子弟大多从文,在祁家鼎盛时期,族中连连几代都有多位公子在入仕之后成为了皇帝身边的重臣,就连那些被娇养的闺阁小姐,也个个都有好的前程,其中有甚者,还曾执掌凤印,位居中宫。
祁家昌盛百年,可现下却没落到了只能勉强撑住门楣的地步,要说为何败落,那还得从先帝刚继位时说起。
先帝刚继位那年,黄河水患严重,渡洲蝗灾满天,匈奴多次举兵南下侵扰北梁北境,多地百姓流离失所,纷纷举家逃难,战场有赤野千里,道路边有饿殍满地,北梁局势可谓内忧外患。
可若说渡洲的蝗灾是天灾,那么黄河的水患就是人为,天灾无可避免,人为其罪当诛。
为什么要说黄河水患是人为所致?因为先帝刚登基时便给黄河周边的省府拨了款要求他们筑堤防洪,然而半年后那边上奏刚说堤坝已经修缮完好,可没过多久就有御史参奏黄河堤坝被毁,水患泛滥。当时黄河周边地区正值梅雨季,雨水就算再多也不可能将新修缮好的坝给冲毁,想来当初朝廷下发的缮款应该是被当地官员贪污了。
而当时京城祁家大房的嫡公子祁珉就身在黄河周边的江州府做官,好巧不巧那次拨款修坝的事情就由他负责。
不出众人意料,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