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里是没变的,她仔细听着院外的动静,又不时往外张望几眼。
陆家祖母为孙女挽起最后一缕发丝,额前碎发悉数梳入了发髻中,眼中微红,她语重心长说道:“瑶儿,从今日起你便要嫁予裴家二郎为妻了,祖母叮嘱你的,你要牢牢记着。”
陆老夫人再次嘱咐了一番,说道:“在这京都城里,但凡是嫡出是个长进的,少有人家还会倾力栽培庶出,裴家是个例外,便可见得其家风清正。从前伯爵府里的事与你无关,但你今日既得了状元郎的风光,往后便要想着替夫君还一还这些情,免得叫他在中间难做。”
又道:“祖父教你读书识字,你又有了些才名,这是个好的,却不能因这些虚名,在府上自视清高孤傲。”
陆亦瑶嫁入裴府,要侍奉嫡母为婆婆,陆老夫人不得不多叮嘱几句。古来媳妇难做,庶子媳妇更是难做,她有这些担忧也是正常的。
“祖母,我省得了。”陆亦瑶应道。
正说着,远处依稀传来些奏乐声,渐渐响亮——迎亲队伍来了。过了大概一刻钟,大门外开始喧闹起来,是陆家人在拦亲,新郎官一一应答后,又不时传出阵阵叫好声。
陆亦瑶一想到裴少津从容应对、应答如流的场面,脸上多了几分羞色。
拦亲临近尾声,有喝声道:“请新郎赋催妆诗——”
不多时,催妆诗出,叫好声迭迭不觉,叫人好奇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诗。随后,催妆诗送入闺房中,递到陆亦瑶手里。
陆亦瑶红唇微动,低声读道:“笙歌响彻催时少,合卺酒后夜迢迢。良辰将至妆未成,自有裴郎为卿描。”
催妆诗意为,今日大婚,一路笙歌前来迎娶,日暮将尽,迎娶新妇的时辰所剩甚少。所幸,喝下合卺酒后,夜里时辰还长。吉时已到,不能误了时辰,娘子若是妆容未成也并不打紧,长夜漫漫,自有夫君为你烛下画眉。
用一首俏皮的小诗,催着新妇快快妆成,盖上盖头随他回家,正是“催妆诗”的精髓所在。
诗中,少津以一句“夫君替你画”来催妆,倒也有趣,无怪博得众人连连叫好。
“尽会贫嘴。”陆亦瑶轻声揶揄道,将纸张折好,收进了袖口中。陆老夫人为她戴上了凤冠、盖上了盖头。
诸多礼节一一行过以后,裴少津终于娶得美人归来。
……
夜深时,伯爵府中的宾客陆陆续续散去,只剩些好酒者依旧畅饮着,不时传出欢笑声。
裴少津贪吃,却不贪杯,论起酒量,他比长兄还要差些。自知酒量不好,裴少津今晚不敢多喝,以免误事。
又因他肤色白皙,喝了几盏酒后,两颊格外红彤彤的。
所以,当他用喜杆挑起陆亦瑶的盖头后,陆亦瑶抬眸一看,噗呲笑出声来。
“二郎这脸颊,可比妾身抹了胭脂还要红。”
不知是酒红还是羞红。
裴少津手颤颤地端来两杯合卺酒,应道:“大喜之日,不就应是红吗?”
“二郎写的那首催妆诗可还作数?”陆亦瑶盯了盯裴少津颤颤的手,又取笑问道,“二郎现下可还拿得稳眉黛,画得出柳眉?”诗中说好今晚要替她描画眉毛的。
“夜虽迢迢,画眉却也浪费,不如……”
“不如什么?”
“且先喝了这杯合卺酒再说。”裴少津应道。
合卺酒杯哐当落地,几句话间,两人情意便浓蜜了起来。又因两人相处多年,床笫之事自是水到渠成。
春寒犹见汗点点,红烛燃至五更穷。
……
……
少津大婚礼成,又同妻子回门以后,便要正式入翰林任职了。
他是从六品编撰,徐言成和杨向泉则是正七品编修。
有裴少淮、徐瞻和徐阁老的指导,少津和言成很快便熟悉翰林院,开始参与实录编修和轮值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