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成又愣住了, 一时不知,究竟是自己言辞有误,还是那詹清远猪油蒙了心, 只听自己想听的。
他不知如何回应, 只得讪讪笑了笑, 不多解释甚么。
詹清远开怀离去后,过了半个时辰,次牌开放,又一□□了卷的考生走出来,淮津兄弟正在其中。
裴少淮与徐言成碰面后,见时辰尚早, 便吩咐小厮长舟回伯爵传话, 说是他们兄弟二人先去徐家, 向夫子回禀考试情况, 晚一些再回家。
此乃尊师之举,并无不妥。
淮津兄弟上了徐家的马车, 三个小子同在一厢,难免会聊起今日考试之题,悉如往日探讨学问之态。
徐言成道:“那帖诗一题,我左思右想,难得春景意境,干脆弃而不用,改写其效用,写道‘仲春黄萼落,旻天新油甘’, 也不知晓如此破题作不作数。”
裴少淮赞道:“自然作数, 而且破题取义妙极, 你大可放心。”
“我跟大哥想的一样。”裴少津道,“比起你们俩,我的诗显得平庸许多,我终于明白,夫子为何屡屡让我外出领会意境了,这果然是一门学问。”
徐言成又问:“少淮、少津,你们说,今年的县试会不会有许多考生落败在‘黄花’之下?毕竟书中有‘九日黄花酒’[1],又有‘年年孤负黄花约’[2],将黄花破题为秋菊,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看未必。”裴少津摇摇头,他的记性最好,解释道,“前年,此题曾在江南省乡试中出过,大批考生败北,故此,‘黄花如散金’一句名声大噪……想必,其他学堂的夫子,也曾讲解过此例罢。”
裴少淮亦附和道:“津弟说得没错,县尊大人借用此题,除了考查帖诗水平以外,还为考查学子们消息是否灵通,是否足够关注科考。再者,这县试只是童试第一关,历来批卷不算严格,只要文章写得尚可,帖诗偏题了,依旧有机会入围,只不过名次差些罢了。”
回到徐府,三个小子依次向段夫子回禀了作答情况。
段老夫子轻抚山羊胡,频频颔首,面容比平日里要温和许多,点评时,只说了夸奖的话,没有点出不足,最后道:“少淮诗文俱佳,少津引经据典多,文辞深刻,言成破题巧妙……你们平日里的苦读没有白费,可以安心准备后头的考试矣。”
“是,夫子。”三个小子皆是高兴。
毕竟是科考路上的第一考,能取得夫子这样的评价,这一步便算是走稳了。
步步走稳,才能长远。
……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那詹清远回到府上,先同祖父报了作答情况,说起自己写的那句“秋意萧萧潜入夜,满城皆是黄花开”时,眉飞色舞,他化用的是“随风潜入夜[3]”、“满城尽带黄金甲[4]”,以为可得祖父赞赏。
他平日里的学问,确实是不差的。
未料,詹大人色变,斥责道:“夫子不是曾与你说过江南省秋闱之事吗?这题目出得虽偏了些,但已考过,你怎还能忘了出处?”
詹清远心胆一沉,这才想起江南省秋闱考的正是此题,无怪自己总感觉“黄花如散金”似曾相识。
事情已成定局,詹大人也只好安慰孙子道:“你的两篇文章不错,总不至于正场落榜,还是放平心态,准备后面几场考试罢……吸取教训便好。”
……
夜里,满城夜黑灯稀。
贡院里,灯亮如昼,千卷堆积如山,若想两日之内将卷子批改完,填榜完毕,不是易事。沈知县带着几位同考官,正在忙着批改卷子。
县试虽没那么严格,但头几名考生的卷子,是要呈给顺天府尹翻阅的,这件事马虎不得。毕竟,皇城底下,顺天府里,可不止一个宛平县。
谁不争着表现?
县试考卷的好坏,是彰显一县之学风的重要一环,也是政绩的重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