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公司的骗保案,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定案,结案,甚至连案卷都未曾公开,就悄无声息地成为过去。
只有身涉其中的人,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本是一件非常简单的案子,穆宇峰被捕后,很快就坦白交代了。他本没把这案子当成一桩大事,他原本是个汽车销售员,后来经人介绍进了保险公司,原来的客户断了档,可原来一些4S店的朋友还在。那些汽车保险中帮着客户做现场伪造事故理赔的事儿见得多了,转到寿险这边来,穆宇峰不满足于基本的佣金提成,就开始把脑筋动到了保险金上。
一般的寿险都需要经过核保,对被保险人的身体状况和病史都有严格要求,不合要求的不予保险或出险后根本不予理赔,穆宇峰见这条路走不通,就把脑筋动到了短期团险意外险上。这种短期旅游险和意外险单凭一个身份证号就可办理,根本不会查究病史,只要有可靠的保险主体,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最难找的,就是被保险人。意外伤残的赔付额并不高,还不够医疗和生活补助的,唯一有利可图的只有意外身故。而必死无疑的被保险人和投保人,并没有那么好找。
穆宇峰策划了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却没想到,上月忽然有人联系到他,提供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来自一个爱心慈善机构,专门针对贫困患者组织募捐和爱心捐助,他们手里有不少身患绝症的特困户名单,这些患者基本上已经到了晚期无药可医,家里为了治病几近山穷水尽,一听说有这样的机会,以将死的一命,换取一半的保险金,哪怕要被他们抽走一半的佣金,也心甘情愿。
那些患者自愿参加了这次死亡旅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病痛,想着还能给家人留下一点钱,一点希望。在他们的眼里,穆宇峰非但不是骗子,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救星。
那些患者家属,进了公安局都没觉得自己有错。一个个认定了保险公司签了约下了单,那他们家死了人,就要赔钱,拿人命换来的钱,谁都不肯让步,更不曾想过这是不是故意诈骗。
对于这些文盲法盲,别说袁长峰,就连夏本易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每个死者家里好几口人来,一下子好几十号人挤在公安局里,别说审讯室,就连走廊都被堵上了,一个个连吵带闹的,大人哭小孩嚎,还有撒泼打滚躺地上不起来的,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袁长峰一见这乱七八糟的场面,立刻就将手头的资料全部交给夏本易和苗珺,自己找了个借口就赶紧溜号,生怕晚走一步,被这些人缠上就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尤其是,里面还有周晓芳一家人。
在后来的调查里,袁长峰查到,跟穆宇峰联系的人,就是周晓芳的堂弟周晓斌。他在城里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外号“七哥”的流氓,七哥负责帮穆宇峰联络患者家属,将这些人安排进城后,看得死死的。也正是他们,起初打算利用周晓芳和他的关系让他认账,后来发现苗头不对,周晓斌又看到苏晓曼帮着袁长峰安置周晓芳,干脆就伙同七哥,来了个调虎离山,抓了阿正和苏晓曼坐人质。
周晓斌本来也不是什么硬骨头,落到袁长峰手里,没几下就痛哭流涕地全招了。
他本来还动了别的心思,可七哥那边吩咐下来,只绑人,绝不能伤了人质,否则一毛钱都没,他这才没敢下手。可没想到他们没下手,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居然会想出办法自己逃了出去,还跟那个保镖合伙打伤了他们两个兄弟,结果搞得这事儿功败垂成,大伙儿欢欢喜喜来保险公司拿钱,结果全都送上门来进了局子。这会儿他们闹得再厉害,也不过是心虚的最后挣扎,毕竟,那些死者无论绝症到了第几期,还有几天可活,最后他们都是活生生被烧死在那辆大巴车中,骗保事小,谋杀事大,就算是法盲,最后一样逃不了被法律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