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絮絮叨叨，罗恩就这样静静地跟着泽法这个老头子，走完了这墓园中漫山遍野的坟。
而罗恩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每走过一座坟墓，眼前这个老头子微微佝偻的腰板便是挺得更直一点。
最后他们回到了原地。
罗恩再次张目看向这数不胜数的坟墓，心中有些无法形容的情绪开始滋生。
他把视线落在眼前那一道宽厚的背影上，鼻子有些发酸。
这个老头子啊，他的战友，都埋葬在这个地方。
在阳光照耀在眼前的大地上，张开眼眺望，是黎明前的战友。
遍地皆是。
“臭小子……你问老夫后悔不……”
雨中，泽法嘶哑着声音开口了。
他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落在他那一张皱纹斑驳的沧桑脸庞上。
“老夫有过无数次的后悔。”
“但是，至少在这一刻，老夫不后悔！”
罗恩怔怔地盯着眼前的泽法，这个无数学生都埋葬在这个地方的海军传说，低声喃喃道：
“可是……当海军……很艰难啊……”
是的，当海军很难。
军队政治中的尔虞我诈，还有面对着穷凶极恶、不择手段的海贼。
相较而言，当海贼了还是轻松多了，不是吗？
海军和海贼，在某种程度上都同样可以称得上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行当。
财富？
海贼可以自由自在地劫掠，像杰拉德那样的家伙，随随便便就能够拥有一个海军中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权势？
那纵横新世界的四皇，他们的麾下都拥有着无数的部下、舰队，他们手中的权势绝对不比一个海军大将要来得少；
名声？
在这个是非观和价值观彻底颠倒的大海贼时代，海贼甚至被歌颂、被称赞为追寻自由和梦想的职业。
而海军却要背负“世界政府走狗”的骂名。
当海军，无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眼前这个桃李满天下的海军大将，却是依然虔诚地、执着地去做，哪怕一身功绩深藏在黑暗中，无人问津。
他教导出了海军的黄金一代，本该是海军的英雄。
可最后却落得了一个“叛徒”的下场。
他这样做，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您当海军，又是图什么呢？”
罗恩的问题，让泽法怔住。
他站在那儿，宛如一座石雕。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遍地的坟墓，脑海中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的妻儿，
他的学生，
他的战友，
……
他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眼前的风雨都全部吸空。
他忽然笑了。
笑得肆意，笑得豪迈。
身体，渐渐挺得无比笔直。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光是站在那里，身上的气势却是不断地、仿佛没有止境地往上拔高，好像一座平地拔起的巍峨高山：
“臭小子，问得可真好呢……”
“这个问题，真是让人想不通。”
他笑出了眼泪，饱经沧桑的眼神中渗着缕缕血丝。
“他娘的，图个什么啊！！实在是太亏了！”
岁月和战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可伤痛，却不能泯灭他眼中的光芒。
“可是啊……”
“每当我出海在外，在那一个个的岛屿上看到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
“看到小孩子举着冰淇淋跌跌撞撞地奔向他们的父母；”
“看着老夫教出来的兔崽子们披上军服，昂首挺胸、满脸自豪地站在他们的父母面前时……”
“世界没有战争，海上没有海贼旗……”
“老夫就觉得，这他娘的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