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波这个问题算得上是突如其来,并不在北戎诸人的意料之中,谁又能想到,如今张折竹、陈轩波这两位一正一副的使者尚未身入北宁城中,身不离鞍之际,便会以此事相问?
北戎大阏氏萧雁看向陈轩波的目光先是微微愕然,继而变得颇为深沉,似乎在短暂的几息时间里,对这位年轻人的观感就发生了转变,连原本面上存留的笑意,也渐渐隐去。
相较之下,向众人提出问题的陈轩波倒是不为所动,稳坐在马鞍之上,面色如常地续道:“诸位请恕在下无礼,还未入城便提出了这等问题,不过在下可听说,做人做事,都应当先公后私、先大后小,这才是正经道理。
“适才我和几位已然互相说了些寒暄言语,已经是有些‘因私废公’之嫌,时至如今,可不敢因小失大,再做出什么不妥帖的事情来,况且这个问题咱们迟早都要摆在台面上,越是趁早说的明白,对贵我两方越好。”
萧雁和耶律逊宁两人都堪称心计深沉之人,对于北戎进占焱朝州郡,亦有自己的看法,并未当即给予陈轩波确切答复,尚在各自筹算之中,但完颜宗辅的性子却与二人不同,听到这等说辞之后,便顾不得细想,脸上神情急速变幻,右手起处,怒雷钺上黄芒复现。
伴随着他的动作,雷鸣一般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姓陈的,老子敬你有些能耐,故而才好生与你说话,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有了三分颜色,便要开起染坊来!他奶奶的烂稀泥,北宁郡现今已经操于我诸部将士之手,你想要拿去倒也容易,将你老子杀了,便能如愿!”
陈轩波似乎早已料定完颜宗辅会于斯爆发,不等他把话说完,手上玄光贯窜吞吐,旋转缭绕在墨玉箫上,虽尚属隐而不露,但已是做好了要与其一搏的准备。
平心而论,此时不光是北戎诸人未曾料知陈轩波会突然出此言语,就连与其一同前来的张折竹,也没想到自己这位搭档竟是如此直白,不等进得城关,便提起了这个问题。
不过心思疾转之际,张折竹却又觉得,其实陈轩波这般行事,对这次出使北戎而言,并不一定就是坏事,现下萧雁和耶律逊宁两人尚未出言,即是代表身在北宁郡城中的敌国将帅,对这个问题亦无定论,真若是争竞起来,到底谁能占得先机,尚在两说之间。
想到此处,张折竹终于主动说起话来:“完颜将军先不必如此激愤,北宁一线原非他人之地,我等身为焱朝使节,自然对其最终归属颇为关切,适才陈副使之言虽然有些急躁,但仔细想来,却也未尝没有道理。”
他口中说着劝慰之言,心里却不免想着:陈轩波借着这个问题,倒是颇见‘投石问路’之效,看这几人的反应,似乎萧雁和耶律逊宁并不十分反感撤兵退地之事,而完颜宗辅则要另当别论,大概在这汉子的心里,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北宁郡重新交到我朝手中。
既已明了此节内情,张折竹脸上的神情之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来,便即续道:“在下虽然愚笨,却也曾经读过几本圣贤典籍,知道兵家圣人有言,纵然是行军作战,也需‘必以全争于天下’,才是上善之策。
“适才完颜将军似乎是对陈副使的言论颇为恼怒,但容在下多问一句,这几个月来,贵我双方互相依托暨阳、北宁,做角力之争,可曾当真出了什么结果?倘若战事旷日持久,各方兵马越聚越多,北戎国力还能留存几成?
“将军或许有建功立业之心,可是据在下看来,现今焱军将士与北戎诸部,乃是势均力敌,真要是做决死一搏,想必谁也奈何不得对方,足见其势便止于此境,将军难道要为一己之私欲,让诸多北戎大好男儿丧身疆场、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么?”
张折竹这番言语说得鞭辟入里,正是因为知晓北戎急切之间不可能撼动焱军暨阳防线,是以萧雁和耶律逊宁两人才都没有直接回答方才陈轩波提出的问题,而张折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