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逝者如斯,又或许是因为有了越朗这几日的相陪手谈,顾霄霆并未觉得这照管伤患的时光过的如何难熬。倒是张嫣然言之有物,刚到第七天晚间,原本重伤垂死的张折竹便已然睁开了双目。
方甫视物,张折竹顿觉自己所在的屋内灯烛光芒有些太过,重新阖眼的同时,下意识地低声叫道:“耶律川将军何在,可是他好心救我回来么?”
话音未落,便听见耳边有人冷笑一声:“上将军,你瞧此人倒真是心甘情愿地要做北戎的忠心良臣,纵然被敌国之人打成这般模样,却还是在心头口中挂念着,果然有不如无。”
时下张折竹神智已复,听到这等话语,心中不禁耸然一惊,既有此言,不问可知,如今救助自己的并非北戎之人,乃是焱朝臣民。
还不等他转头四顾,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想必这位张先生原本便将咱们焱朝众人看成是不知恩义、不分良莠、不明是非,当此之时,自然想着是北戎之人救助于他。”
张折竹心下未知详情,但觉得自己的身子和头颅已经略微偏转,便即目光移动,往声音来处望去,只是他心急之下动作略大,牵动了伤处,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
现下他已无心关注自己的伤情到底如何,毕竟其人心中倒也明白,无论怎样,向日他为在北戎自荐出仕、为北戎统管城池都是不争的事实,落到了焱朝中人手上,结果未必就比尚在耶律逊宁面前好得多。
随着张折竹的目光移动,只见自己近处有两位年轻人正自安坐,二者中间摆在一方棋局和两笥棋子,棋盘上黑白交织、犬牙参差,双方斗得甚为激烈。
自己并不认得两位年轻人,想要出声致谢,又觉得适才自己一句话间,已然勾起了彼等的几分厌恶之情,于是张折竹只能将目光投向中间的那局棋,想以此为切入点,与二人攀谈。
岂料这一局棋乍见时不觉得有什么非常之处,但凝神细看,便不难分辨出,双方自边角而至中腹,一路绵延厮杀,似乎无转圜余地,无论是黑方还是白子,只要稍有退让、懈怠,便要一败涂地,再无回天之术。
非但如此,现下黑方的一条大龙险些为白方所断去,而白方的外势若不赶紧补上一手,亦会被黑子强行挤靠,棋道想来讲究‘宁失一子,不失一先’可如今依照张折竹所见,竟是分不出谁占了先手。
定了定神,张折竹眼角余光见二人都无再行责备自己的意思,壮起胆子问道:“敢问两位,这......这局棋现下轮到谁落子?”
最先出声发言的那位年轻人闻言转脸向张折竹看去,虽不知到底瞧出了什么可笑之处,但到底还是“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张折竹,你倒真算是个奇人,险死还生之余,还有心思看老爷们的棋局,如此行径,倒真是少见。”
另一位年轻人身上的装束服饰看起来更为华贵些,声音也更为温和,挥手先自止住了那人的嗤笑言语,随即便与张折竹对视,开口道:“如今正轮到在下执白落子,颇为作难,如何取舍,张先生可能赐教?”
张折竹见此人面带微笑,不像是对自己怀有怨怒,于是报之一笑,略作应答:“已在下愚见,目今白棋外势为重,对于黑方大龙似可缓图,不必一定要将之毁于目前,不如在平位尖上一子,看看对方应招,再做决断。”
前一位年轻人笑声虽断,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张折竹,听其出谋划策,参赞落子,当即便道:“棋艺向来讲究争先取势围地,如此招法欠缺进取之心,看来你也算不得国手。”
张折竹虽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然而论及棋艺,自己却绝非庸人,不禁再次出言道:“足下所言不差,黑白二子原都需取势围地,但白棋如今气眼充足,自然可以暂缓攻杀。”
说到这里,他胸中略觉憋闷,连忙喘了一口气,这才续道:“而且取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