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显扬、刘振东等人本属横冲都帐下该管,素日对叶珏这位主将自然倾心敬服,况王麟虽为他的表弟,但入营从军以来,向来不以出身高人一等而自傲,如林显扬之辈,就算知晓了其人的出身本末,亦不会因此将其外看。
相反,推知王麟来历之后,林显扬、刘振东两人纷纷转目瞧着那位尚在自己身前与敌搏杀不休的少年,从心底里泛起的念头非但不是肆意品评、妄加诋毁,更是心下牵挂。
当是时,二人不约而同地出声叫道:“哎呦,小王兄弟到底只是个少年郎,如今初临战阵,咱们这些做哥哥的,岂能让自家小兄弟替自己遮风挡雨,那不是太不成话了么?”
话音未落,便见林显扬挥戈向敌,刘振东绰剑在手,不待互相提点,已然奔上前去。
奔走而行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按着早先顾霄霆分拨,现下正与横冲都将士一同进退的陈子云及其所部将士,都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彼等踊跃向前的身姿,侧耳静听这林显扬等人的交谈、分析,一时不晓得应如何评价。
这还是陈子云第一次亲身见到横冲都将士临阵对敌的相关行事,在他想来,或许天下间的诸人都应当和原先的自己一般,对并非出身在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有些偏见,甚至虽为查其所行,便要将彼等一概斥之为非。
但历经了这些时日,陈子云已经逐渐明白,自己最初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一个人能决定自己的能为和品行,也能决定自己将要成为何等样人,唯独不能提前选择自己的出身本末。
就拿陈子云来到暨阳后,亲眼见过的几位少年而言:夏侯和原是帝都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间颇好飞鹰走狗、声色犬马;叶珏身为大将军独子,亦是满心只重军略,少思其余;霍无忌是当今陛下顾秉业的侄子,免不得平日间总有些自视甚高的意思......
然而他所见的勋贵子弟,其实说来与自己并无二致,平日间总会有属于他们的喜怒哀乐,也有彼等难以委决的事情,更有属于他们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譬如早先为他所重之车骑将军白威的子侄白跃渊和而今亲眼目睹、正与北戎精骑主动奋力厮杀的王麟,都让他难以说出半个不字来。
思绪及此,陈子云也不怕在周遭翼护着自己的亲卫们听见,张口喃喃地说道:“以此观之,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原来都怕过头二字,许多事情一旦过头,便全然没了最初的样子啦。
“人生于天地之间,最该当的便是以忠孝为立身之本,可若是忠过了头,那便成了愚忠,孝过了头,那便成了愚孝,且不说身为子女者会如何,对于君王和父母而言,这也未见得便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只因我出身于平民百姓之家,故而原先总想着,那些勋贵子弟左不过是靠着自己的生身父母方得富贵,彼等的真实能为,未见得就能超过自己去......可谁知道我这等想法,现今细想,未免有些太过于武断,所得出的结论,亦未必足可当真。
“也罢,也罢,古人说过一句话,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今后我若是再要总是怀着这样的成见,只恐终其一生,终究不能做出一番大事,更不可能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啦。”
说到这里,陈子云再次看了一眼还在与耶律逊宁苦苦纠缠,似乎欲将掌中的碧蚺霜锋轮转出火星来的叶珏,又瞧了瞧身至阵前,正关注着自家兄长安危的王麟,脸上颜色变幻间,忽然咧了咧自己的嘴,就此笑出声来。
在陈子云身旁策应的众亲卫不解其意,就此扭躯转向,朝着陈子云望去,每人脸上都或多多少带着些疑惑之意,尤其是那位曾当众顶撞过叶珏的彪悍新卒丁越,更是按捺不住,出语问道:“陈提领,现今战事正酣,敌我双方总计上万人马均陷于胶着血战......你笑怎的?”
闻言略止笑容的陈子云并不多做解释,反而朝着丁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