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氏族子弟饱食无事,前来一访“登高仙人”。伙计们于是加了谨慎,不再动不动就问人家是不是“家里办事”。
王少逸头一次来棺材铺,他是悄悄跟着王廙来的。王廙是他爹爹的弟弟,他的亲叔叔。
他家本是会稽山阴人士,不久前全家来到建康,寄住在乌衣巷。他母亲管教他甚严,平日是必要跟着王廙这个书画大家习字的。可这个小叔叔却总把他一个人放在书斋中写字,问什么教什么,从不藏着掖着,只是不爱理人,少有指点。
现在他却在教这个孩子,是自己太差了吧。
肩膀头被人一搭,转身瞧见三五个糙汉。伙计们见转头的小矮个儿是个玲珑少年,衣着华贵,便知大概又是谁家好事的公子。可这孩子,怎做贼似的扒门板呢?
吴扣子嘴叼,成心大喊:“这位小郎,家里办事啊?”
“不不不,”王少逸暗道遭了,他可不想让王廙知道他跟踪他。
“来来来,里面儿请。”吴扣子轻轻推了他一把:“进来啊!”
“我不……”
“阿菟?”
完了。哎。
“小叔叔。”王少逸嘴笨得很,叫了人之后,竟想不出辩白之词。
他眼神无助的乱落,捕捉到一双淡色眼珠。那淡眼珠,却马上低下了头。
王廙正琢磨彭子伯这个小破孩子,突见自己侄儿,一转心思便知他是跟着自己来的,倒也没说破。他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是成天要挖空心思往外跑的。
王廙一把将他带过来:“过来。你看看他写的字。看你两个谁的好。”起了逗两个少年的心思。
呀!王少逸比彭子伯小两岁,走过来就先被满桌的新奇玩意儿吸引。
木雕的猫儿狗儿、弹弓木剑、花札物什,全是做工精致栩栩如生,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十足富有。谁还看什么字儿啊!
彭子伯这一桌子玩意儿,羡慕死了王家小郎君。他伸手摸摸那堆绣的小老虎,一碰,胡须一颤一颤,竟还会摆尾!
“啊!”王少逸心动了,一下捧在手中,这虎可太好玩儿了。他抬眼瞅虎的主人,心又动弹了一下,这个小哥哥真好看啊……他的眼,似茶似糖。
彭子伯见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便有点烦闷。他想起了吴星星。
如今他跟在彭兮象身边天天傻乐,一点也不寂寞。但他想起吴星星会觉得惆怅,因连带着,也会想起曾有过的那些兄弟姊妹。有时他夜梦惊醒,钻进彭兮象怀里,才想起他已身在别处。
不过这小孩,看去比胖星星可玲珑乖巧多了。
“世将你来啦。”彭兮象走进店内,看见王少逸:“这是……你?”
“家中小侄。”
“我还以为,”他咧嘴一笑:“是你儿子。”
王廙一怔,有点不知如何答他,他确实早已有了几房妻室,却很少想起,更别提挂在心上。只听彭兮象道:“小郎君如何称呼啊?这是我儿彭子伯。”
“你儿?!”王廙瞪眼:“这不是当初那孤儿吗?这不是!”话到嘴边堪堪收住。
子伯,子伯。那不是彭存的表字吗!王廙心中着实大恸,一瞬间理解了彭兮象。他养彭子伯,大约是寄托使然。
“我碰上就是我的。”彭兮象怕孩子伤心,一把抱起早已沉甸甸的彭子伯,却问王少逸:“是不是,小郎君?”
王少逸傻乎乎的,就看见彭子伯好看的脸埋进了彭兮象脖颈,藏了起来,好像不高兴了。他说:“我叫王少逸。我也没有爹爹。”
此话一出两个大人都愣了一下。彭子伯也转过了头脸看他。结果,彭兮象放下彭子伯,抱起了王少逸。
王少逸突然被抱着,觉得难为情,他的爹爹很早就不在他身边了,家里人也讳莫如深。他由母亲一手带大,所以对成年的陌生男人,总是有点害怕。
彭子伯呆了,心里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