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瞅是词儿:“哪个调?”
“这‘主声不主文’的……商音吧,唱哪儿算哪儿。”
“嗯。”
俩人商量着填和词儿,那焦潮第一曲已快唱完了。钱掌柜文不加点写完,纸上的墨还是湿的:“给,默吧。”
“不默了,照着唱。”只见钱梨白脸色一静,他就改口了:“行,默。”总归没几段,还是自己写的,好记。
“礼主敬。”
“知道。”
就在彭兮象默词的当口,焦潮已悲悲戚戚的唱完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沙哑,仿佛下一声就要哽咽,叫人怜悯。
贺鸢想,这到像个哭丧的,就是,有点儿做作。
“哎。”周老先生大摇其头:“看看!”
他手指台下那些看客,他们面无悲色,有那无规无矩的,还如看打把势卖艺般叫着再唱一个。
“行。下一家了。”主持叫了孟家。
只见那焦潮敛了悲容,一仰脖:“孟家唱丧的还是我!”
敢情他一人应了两家,这下人们都乐了。陈肆主和那孟孑之前互相不知,到这个节骨眼,也只好如此。二人除了心中膈应,到并未觉得能找出比弄潮音更好的。
焦潮二次开腔,这回,雄赳赳气昂昂!
如说适才是小娘子哭坟,那这便是雷震子发威了,一副非惊天憾地的气概!人们都不笑闹了,他们逐渐皱起眉头,如经苦难。台下一个老人终于在他的大调门儿处倒上来一口气,闹得咳嗽不止。
“丞掾,”那监生忍不住对贺鸢道:“这是仇家扒坟吧?”
贺鸢吞了口吐沫,觉得剌嗓子。想,这弄潮音唱的不是难听,是难受。这回不再气若游丝,但力气用过了头,听者受罪啊。
待又唱了一段将息下来,焦潮算是收了神通,唱得头脸儿都出了热汗。
奇怪的是周老先生,别人觉得难受,他到说比刚才好。
贺鸢一问,才知老头儿说的是那阳刚之气,如军中“铙歌”。
“当年,那将士们,都是如此唱歌的。”老头儿说道。他朝焦潮看去,点点头:“不错,不错。”贺鸢只好敷衍一二。
少年难解老年心。
不知何时,钱梨白手中握一石埙。
只见他双唇轻抵,霎时“立秋之音”绵延不绝而出。埙音排众生音,人群自觉地与他隔开丈许。
彭兮象从他身旁一跃,便上了高台。埙声如风履众窍,平复了周遭的骚动,人们安静下来注目台上。音息,兮象挽歌声起。
“春别乃四月,復子魂归兮。
子今入大化,挥涕无归期。
呼子勿怀忧,吾当常展颜。
梦来东海聚,梦去同佳兴。
吾且安平乐,子须安终极。
与子三生誓,相思有还原……”
他唱的,是未亡人的夕阳坠梦,是旧岁流年,是已逝去的半生。而人,总是要活下去、向前看的。
人们前所未有的安静。
他们被歌声扰动、鼓舞、种种情思纷至沓来,在胸腔中交汇翻涌。它只是浅吟低唱却又仿佛无限宏远,继而人们心中所冲撞出的不是悲痛,而是光明的希冀。
大音希声,大道低回。过往爱恨渺渺,唯剩明日当惜。
贺鸢在台上听得胸中酸胀,这样的挽歌他平生未闻。与以往皆不同,彭兮象所唱的,乃是告慰活人之声。
这远超过他从前所知所想,可说独辟蹊径,又可说直追古人,无论其功用、境界,较惯常哀魂之声不知高妙出了多少。恰可为此前钱梨白“缘情制礼”的煌煌之语做一正解:
世间真正需要凭吊和慰藉的,从来不是亡魂,而是无数尚在滚滚尘世中依恋着死者的、活生生的人啊!
晚阳下,歌声与埙音已相伴将息,归音归韵。宁静以致远。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