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一摸这个的碑文,拔一拔那个的荒草。身形在墓碑间忽高忽低,时隐时现。
他知要久等,便收拾了那袍子皮卷,依在一块石头旁喝起了剩下的半坛梨花白。虽说都是彭人后代,但细数起来,他和兮象这一支嫡脉的亲源却几乎超出了五服。
秦王好长生,而彭人长生。求而不得,怀璧其罪。
秦末那场灭族之灾,彭人大难不死,却没有后福。此后短短三百年,祖先们隐姓埋名分避他乡,依旧难逃凋亡的噩运。一卷饱含血泪的族谱和诅咒般的命运,是先人留下的全部。只是他想不到,他一个寄在宗家的外人,会成为托孤的救命稻草,临危受命。
汉安帝延光年间,他带着只有十来岁的兮象开始了无尽的逃亡,二人东躲西藏,相依为命,如兄弟亦如父子。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梨白不知他这念旧的性子像谁,或许是自己的错,将他养得太清太浅,一味地陋知人心,疏远世故。此时,他看着兮象那赤子衷诚、情深意重,便直想将眼睛闭上。因为终归都是要忘记的。十年不忘,百年。百年不忘,那么千年。
物化流行,记忆更替。迟早,前尘往事无不是要在追思中被一件件遗忘。
彭兮象上完坟已近巳时,两人下山,他在头前扬手道:“这处好多香艾,我采些给素吾。”已是忘了吵嘴。
两人渐渐远去,不大会儿隐没在山间。
茔冢前的灰堆早已熄灭了。
此时无风,一只手将灰堆拨得乱散,那手肤白、却脏兮兮的,拾起半张未烧尽的残片,上头花花绿绿,辩不出原貌。来人又拨了拨灰,似失了兴致,而后捡直走向那小冢,将一旁摆放的小木马抓在了手心里。
将它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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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婆子拿着小衣往一个童儿身上比划:“少夫人,这件蛮好。”
被唤少夫人的是彭存的妻子,她此刻大着肚子行动不便,险些把不住那不耐烦的童儿,便轻叱道:“及儿莫动了!待会儿要见阿公,你乖一些。”又对那婆子点点头:“就这一身吧。”
婆子言语一声抱起及儿穿戴。及儿要娘抱,他娘不理,只将两顶小帽分别比划在他头上,选了其一放在他的小衣小裤边作罢。
“存哥?”她越过扆间,见彭存怔怔地坐在廊中。
几个家人在堂下匆匆走过,整个园子因那多年未归的彭家主人变得比往常更忙碌鲜活了一些。不知何时,堂屋楹下已摆了粉绿的菊花,虽还是白日,却也忽然显出几分欣然生气。
彭存半晌不应,她只好慢慢挪着步子来到近前,彭存忽才察觉,忙扶着她缓缓坐到席上。
“小焕,外头凉。”递了自己的茶杯给她捂手。
“不碍紧。”她摩挲着那热茶,疑惑地看着彭存。
“父亲回来了。晨间我去问安,在母亲屋里。是昨夜忽然回来的。”他有些语无伦次。
小焕道:“我知道,不是说和一位钱伯父一道回来。快近辰时了,家里人都在准备,我给及儿换了月初裁的新服。存哥,你呢?”
“嗯?我?”
“是啊。”
彭存松懈下来,笑叹道:“无妨,按平日便可。”
他想,何以如临大宾?那是我的爹爹啊!片刻他又想起,小焕未见过公爹,少不得紧张,便道:“父亲修道久已,本就尚质轻文,何况是一家人。咱们顺其自然就好,不必这样拘谨。只是……”他顿住,片刻思忖道:“见了,莫要见怪便是。”
“哎?”小焕讶异:“如何见怪?”
彭存握住她的手道:“父亲……方外之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小焕懵懂地点点头不再多言,两人都为对方所思所想,彭存的宽慰让她放下了心,便要回屋里去照看儿子。彭存刚扶她起身,及儿已迈着小步“蹬蹬蹬”跑来寻人。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