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的一句感慨让林子心听了,心中也甚有感触。林家之所以代代让子弟们坚持游学行医的做法,也正是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多看,多经历,“当见天地宽”,对于医术的修行、内心的磨炼都能有进益。
心有所感之后林子心轻声问陆星道,“谁跟你说的这句话。”
“我白师父啊。”陆星答道,接着又带着遗憾说道,“可惜我跟我师父们相处的时间都太短了,太短了。”
林子心道,“好歹师徒一场,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陆星这时在黑暗中笑了一下,他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林子心,说道,“刚才跟他们几个聊天时,你知道我最羡慕他们什么吗?”
林子心想了想,想不出,因为以他对陆星的了解,别人的财富、家势,包括武功,陆星不会羡慕那些,陆星这个人有着远远超越年龄的洒脱。说陆星市俗,他也很俗,很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很会应酬说场面话,陆星身上从来没有什么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那一套;说陆星不俗气,他也确实并不市侩,待人平等真诚,从不看轻、看低任何人,重情重义,而且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很淡。
等了一会,见林子心不答,陆星又伸手碰碰他,说道,“睡着啦?”
林子心在枕上动了一下,低声道,“没有。”
陆星嗔怪道,“那我说话你不理我。想什么呢?嗯哼,你又在想谁呢。”
觉出陆星说话里的“怪味”,林子心嗔回去,“没想谁,就是在想你问我的话呢。一时竟想不到。那几个人身上有什么现在能让你羡慕的吗?武功、兵器?那徐岳既然正经拜过师学过艺,该是用剑……”
林子心在想,剑乃“兵中君子”,是武学正道最常用的兵器,陆星是羡慕那个吗?他会用剑吗?那位白师父教过陆星使剑吗?以前没有听陆星提起过,陆星随身的兵器一直是锏和唐刀。
“不是,”陆星说道,“兵器从来都是只论称手不称手,管他使的是什么。我啊,我,我听他们三个说了那么多各自的事,我……我……”
林子心就听到陆星声音低了下去,“我,我羡慕他们有家人。他们每个都有家人,好多家人,一大堆的亲戚,什么三叔六伯、二表姑四舅母、七妗子九姨婆的,好多好多。一大家子,什么时候想见了,走去就见着了。我没有,我一个也没有……”
听得出陆星话里的失落和苦楚,林子心的心被牵动了。
这时,陆星从枕上转过脸来,他凑近林子心,伸手去摸林子心身上盖的被子,“我……那个……”
林子心没有说话,他在枕上往陆星的方向靠了靠。黑暗中,陆星虽然看不清,却清楚地能感受到。
此时,这个细微的动作,比说些什么更能让陆星心有所感。
你并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你现在身边有我啊。
次日一早,陆星和林子心才在房内吃过早饭,严宣就带着他的小厮过来敲门了,他是想来约陆星一起去街上逛逛。
经过昨晚街头的相识和之后的聊天,严宣觉得陆星这人合眼缘,他愿意跟陆星亲近。
严宣来邀,陆星自然愿意,他又问林子心要不要同去,林子心说之前坐马车坐得筋骨酸,想留在店里歇一歇。陆星便转向严宣道,“那咱们去吧。”
走到廊上,陆星问严宣,“马大哥和徐大哥去吗?咱们去问问。”
严宣说他已经问过了,那两个人都想留在店里,这会儿并不想出去,“马大哥都来寄州五天了,逛也逛够了。咱俩才来,好歹见识见识。”
陆星听了,就和严宣他们一起上了街。
留在店里的林子心,从随身行李里拿出那本《山林草谱》的草药书,坐在窗下翻看起来。离开祈县时他把这本旧书带在身边,有空时就拿出来读一读。看别的医书,可能会让旁人起疑惑,这本最基础的草药谱,任何人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