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角门进了县衙,陆星穿过院子,这时,整座县衙大院里已是一片安静,漆黑的夜里,只有后院一侧相连的三间小屋里的一间,透出灯光。这是来自值守房里的灯光,每夜,县衙内有衙役们轮更值夜。
陆星推开屋门,值夜的两个衙役正无聊地玩着纸牌戏,他们见到陆星来都高兴起来,“哟,六爷回来啦。”
“六爷快坐。”
有衙役替陆星倒了一碗凉茶。
有人问道,“六爷,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不对,晚饭的时候你就不在。原本还说凑两局,一起玩会牌的,结果爷不在,大家都散了。”
陆星喝下半碗凉茶,抹了抹嘴,笑道,“从木子哥哥家回来。”
那俩衙役听了,同时“噗”地笑了出来,“六爷,你听听你这叫的。”
陆星正色道,“没有错啊,大我六岁呢,不叫哥哥叫什么。”
俩衙役边笑边说道,“行,行,六爷爱叫他什么,便叫他什么。”
夜色渐深,值夜的两个衙役在外间守着,睏得东倒西歪。陆星打了水擦洗过,倒在了最里面那间小屋的床上。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吹进来,白天的暑热在此时消褪了些,周围有了丝丝凉意。
躺在床上,陆星睡不着,他总觉得刚才他走的时候,木子的情绪不太对,好像是在难过。
他是想家了吗?
脑海里浮现出林子心的脸,陆星想起林子心的眼睛,虽然左眼角的那道疤把那双眼睛,甚至是整张脸给破相,毁掉了,那眼睛本身还是蛮漂亮的,黑白分明,眼神清澈,像汪着一潭泉水,气愤的时候瞪着人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凶多厉害,浓密的长睫毛小扇子似的,温驯地垂下眼帘时,看起来很乖的模样,像小兔子,吃东西的样子也像,不管吃什么都是小口小口地慢慢咀嚼。
想着想着,陆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啊,逗他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笑着笑着,陆星收敛起了笑意,他想起林子心每每在提到家人和过去的时候,虽未言明什么,脸上和眼底的悲伤却掩饰不住。那么难过,一定有原因吧。
要不明天再去瞧瞧他,劝劝他。
陆星望着房梁,心里寻思来寻思去,又想到了他自己。
自从当了捕快,陆星就一直住在衙门里,值守房不需要房租,只要有张床他就能住了。住在衙门里,每日里衙役、捕快和文书、主薄,以及来办事的各色人等来来往往,晚上还有值夜的人可以聊天做伴,陆星不觉得寂寞,三年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现在,看看林子心租下的那个小院子,陆星突然开始觉得那样的一个家,有门,有院,有屋,有灶间,也挺好的。
我当初怎么没想着去租个独户的小院子住呢?陆星不禁问自己。
大概,是心里不愿意一个人住吧,毕竟一个人了那么久,那么久……
挑着两担水走到家门口时,林子心突然发现原本关好的大门,现在是虚掩着的,他心里一惊。
是什么人闯进去了?虽然说屋子里明面儿上放着的都是不用担心的物件,可是也别被发现了什么才好。
这么想着,林子心伸手推开大门,然后一眼就看到陆星正赤膊在院子里劈柴。陆星背对着大门,正在一下下挥动手里的斧子。陆星人瘦,手臂和背部都有精悍结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手臂上和腰上的麻布绷带在林子心眼前晃动。
林子心气得叹气,这人!
顾不上放在门外边的水桶,林子心一步跨进院子里,大声道,“你的伤还没好呢!”
陆星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脸上笑嘻嘻的,随即晃了晃胳臂扭了扭腰,“没事,没事,皮外伤,很快就好了。”
还有内伤呢!林子心在心里叫道。
看到院门外放着的水桶,陆星过去一手提起一桶,林子心伸手要拦,陆星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