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的顺利,让林子心感觉一切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掌握之中,他很开心。
当天下午,林子心把他寄存在车马店里的行李搬进了小院。
从被引着来看空屋,到搬进简单的行李,林子心进来杨柳巷里前前后后并没有多少时间,然而就是这不长的时间里,住在巷子里的左邻右里们,已经有人在张望打探。
林子心知道,一个陌生人来此地落脚,本地人一定会好奇,会观察,会猜测。他暗想,只要敞开大门,不藏头缩尾,行事低调,最重要的是不作恶,就不会引起太长时间的注意。等那点对陌生人新鲜劲儿过去了,就可以平平常常地融入此地,“藏”在这小巷的小院里了。
上街买了些眼下急需的生活用品,当天晚上林子心便在小院的灶间开了伙。
饭不过是粟米饭,菜是从街上的酱菜铺买来的。终于可以像个人似地坐在食桌旁,有碗有筷地吃上一顿热饭,林子心突然很想哭。
曾经,就算不是金尊玉贵、锦衣玉食,他也是林家娇养着长大的小儿子,倍受身边所有人的疼爱。少年时外出游学,也曾有过幕天席地,露宿荒郊野外的日子,但那时是为着求学,人是自由的,心也是自由的,知道在做什么,更有家可回,只当是经历磨练,并不觉得苦。
现在呢?
这样逃亡的日子还能熬多久,他还能撑多久?林子心自己也不知道。
天黑了。
林子心去关了院门,他没有落锁,现在这几乎空空如也的房子,没有锁门的必要。
时值炎夏,晚上没那么凉,林子心也不急着置被褥,床上只单铺了一张竹席,暂且以衣当被。
没有点灯,抱着膝坐在黑暗里,林子心盘算着明天要做的事。就算只是短暂地落脚,他已经计划好在来年春天悄悄离开,但既然要留在这个县城里,就该有个住户的样子,过日子必须要用到的什物,该添还是得添,只是要添得不被人注意,不能让人看出他这个一路颠沛流离艰辛到此的人手中有什么钱财。
伏在膝上,想着想着,林子心的思绪回到了六年前。
曾经幸福的日子,在一夕之间消失。
六年前发生的巨大人生变故,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让林子心直接跌入地狱。之后,就是一路隐姓埋名地逃亡。
林子心怎么也不相信六年前的那桩案子会是他的父兄做下的。
林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祖父和父亲教导幼年的林子心,告诉他——“林家医术,只救人,从不害人”。
父兄怎么可能会害人,而且竟然还是用“投毒”这么卑劣的手段,如何对得起所学的医术!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当年,盛京城发生投毒大案时,林子心人正远在江南道游学,通缉林子心的榜文由都城传至江南道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跟着通缉榜文一起传到江南道的,还有一则消息——就在投毒案发生之后的第三天,盛京城的林宅起了一场大火,全家上上下下五十余口人,统统葬身火海,无一生还。
一夕之间,家没有了,所有的家人都没了,而那场无名大火反倒成了变相的指认,太医林家被视作投毒案的最大疑凶,有传言说林家的那场大火就是他们自己“畏罪自裁”。
大火把一切都烧没了,查无可查,问无可问,辩无可辩,这口“黑锅”,林家不背也得背。
现在林家唯一活着的人,只剩下林子心一个。
一路逃亡,一路被通缉。
林子心清楚,要抓到他的不仅有朝廷,更有投毒案的幕后真凶。六年前的投毒案至今仍然悬而未破,没有真正结案,只有他死,林家的罪名才能被真正做实。所以他一定得活着,不能被抓到。
林子心的逃亡,既要躲避朝廷的追捕,还要躲避那未知的幕后黑手。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