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阴沉,疾风将双方的旌旗皆刮得如同怒吼一般。
陈元白俯首,望着城墙下的晏裴野,唇角紧抿,眸中迸射出寒芒。
晏裴野端坐在马上,与之遥遥相望,一触即发的杀气在疾风中穿梭,刮得人脸生痛。
合喜看到陈元白神情,知道他眼下骑虎难下。
于是便趴在墙头,扯着嗓子大喊道:“大胆晏裴野,私离边陲重地,藐视太子殿下,该当何罪?还不下马认罪?”
晏裴野的目光凉凉的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犹如实质的刀刃贴着合喜的脖颈刮过。
合喜下意识的觉得不妙。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晏裴野身边的阿瑟粗声大气地回应道:“小小的一个阉贼余孽,背弃君上,我等正是为清君侧而来!若要进了城,第一个就要拿你这个阉贼问罪!”
阿瑟一口一个阉贼,让周边的人群情激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作恶多端的孙吉祥。
合喜瑟缩了一下:“休得胡言!你……你们……”
一道冷冷地视线扫来,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陈元白,被他眼里的杀意瘆住,不由自主地闭了口。
他知道自己办砸了,冒失开口,却又让殿下失了阵前威风,只怕不会有好果子吃,只得讪讪的退到一边。
于是换了一个作风较清正的官吏前来喊话。
陈元白不愿向晏裴野低头,堂堂一个代太子,竟被迫站在城墙上,面对镇西铁骑的大军束手无措,实在是有些打脸……陈元白这一刻,真恨不得生啖其肉。
晏裴野也不肯轻易放过,口口声声要陈元白先将侍候昭帝的神医放了,说将昭帝之死随随便便找一个替罪羊视为不敬,更说陈元白身边没有英才,才将此事办得如此稀里糊涂……
城墙上,各位大臣各持己见,争论不休,主要论调还都是诸如晏家敢冒犯天家,实为大不敬。
可对他的大不敬又支支吾吾,统一不了怎么惩罚的口径。
究其原因是,城楼底下晏家铁骑磨刀赫赫,杀气四溢,终日坐困于庙堂之高的软脚虾们,几时见过这种阵仗?
即便说怎么惩罚了,也不过是自说自话。
正在僵持不下时,从翰林学馆新调任的礼部侍郎的史晁出列说道:“殿下,臣曾经在晏家教导过两位公子,不如便由臣去做个说客吧,或者先放人进来好好谈一谈?”
合喜贸然插嘴:“说得轻巧,晏裴野带着那么多人马,他要是进来反了怎么办?”
陛下之死存疑,虽然陈元白控制了京城局势,但合喜毫不怀疑,若晏裴野进了城,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自己。
史晁眼神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目下无尘的他终究是在仕途上吃过亏的人,看在他是陈元白新宠的面子上,识趣的没有喷他一个小小宦官,就敢随意置喙朝臣之间的讲话。
陈元白面色阴沉如冰,一言不发。
从晏裴野陈兵城下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识到,昭帝在临死前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道沟槛,也许当初谁都没有意识到这点,但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想要攀上巅峰,必须得到晏家的首肯!
若晏裴野表明态度攻城,京城虽有禁卫军,可实力与跟蛮狄人硬拼硬练出来的镇西铁骑来说,无异于鸡蛋同石头相碰,晏裴野若攻,长安必破。
大誉不可一日无主,他这个新任太子是顺势而为,自己尚末坐稳,但在舆论上略占上风,如今只怕也就是因为这点让晏家忌惮,所以晏裴野说来说去,只围绕着清君侧,要自己就昭帝之死拿个明白说法。
眼下看来,就看如何与晏裴野斡旋了。最坏的结果,是晏裴野不认可,改立新君。
若是这样,长安必定迎来一场谁也不想看到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