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安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稍安,又闲聊了一会杞州的风物人情,这才告退。
待他一走,陈元白的脸上才挂出忧虑:“这可怎么办,看这账簿上的明细,王府很快就会捉襟见肘。”
没有银子,最直接的就是发不出饷,吃不起饭,堂堂一个杞王,难不成要饿死在藩地不成?
他双手摊于膝上,锦衣遮不住少年的单薄无力。
沈南玉此时没有说话,正在细细翻着账簿,脑中如同牵丝织网一般,尽可能地搜寻一切可用之机。
这杞王府前身作为行宫,原本是有几个庄子和几十亩田地的租赁,用来支应行宫日常开销用度的。
但是刚才查问之下,才知道这两年因为兵荒和雪灾,庄子和田地都没有什么收成,不是已裁撤了不少人,田地没人耕种,良田都变成了薄地。
沈南玉心里微叹,昭帝这举动,竟如同是将这儿子流放至此,不闻不问一般。
入杞州之前,虽然心里已有预感,但真要身临其境,才会发现这困难远超于他们想象。
陈元白今日在众人面前周旋,此时疲倦和茫然一起爬上了眉头。
沈南玉合上手中帐簿,又翻开另一本,半晌才说道:“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唯有一样东西,可以好好利用。”
“什么?”
沈南玉墨玉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尊荣。”
陈元白愣怔了一下,旋即反问道:“我能有何尊荣?”
沈南玉说道:“杞王。”
陈元白苦笑:“这与其说是尊荣,不如说仅仅是个称呼罢了……”
府里的奴婢们要仰仗皇室生存,能轻而易举驯服,可是这杞州当地的豪绅官僚,却未必有那么容易买杞王这个尊荣的帐。
你是皇帝的儿子又怎么样,天高皇帝远,这杞州的豪绅个个都是本地的“皇帝”。
沈南玉看着陈元白这般神色,郑重说道:“无论昭帝待贵人如何,或是这杞州豪绅官宦如何看待……贵人如今就是这杞州最大的主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陈元白听了,不觉抬起了肩膀:“你可是有主意了?”
沈南玉点点头:“我们如今什么都没有,只能借这个尊荣名头才能空手套白狼……不过这一切还得需要贵人自己先有个正主意。”
陈元白忙道:“你说,要我做什么都行。”
沈南玉说道:”一举一动,均要拿出来唯我独尊的气势才行,万不可先泄了气,这些安秉槐本来是负有教引责任的,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好好尽这样的责任,很多事情都需要杞王自己领悟……今日贵人就做得很不错,泰山崩于前,却没有失了颜色,假以时日,他人必不能以贵人的年龄来小看你。”
陈元白脸色微赧:“我……本王以后注意。”
沈南玉点了点头,莹白的指尖在毛安呈上的杞州税银总账上圈点:“这两个豪绅看来是杞州当地最强的了,税银要比其他家高出一大截……”
陈元白凑过去细看,眼睛却不觉被那一抹莹白晃了眼睛。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心里揣测——一个男人的手怎么也能好看成这样?
沈南玉浑然不觉,她指的两个豪绅户主,一个叫娄敬,一个叫蔡迟。
她皱着眉头思索时,陈元白便觉得这一颦一笑间,皆有了山影成峰的味道。
沈南玉说道:“明日请毛安将这些豪绅的亲属联姻等状况细说一遍,咱们找找机会。”
陈元白不觉有他,答道:“好,我都听你的。”
沈南玉被他喉头间的温驯惊到,一抬眉扫了陈元白一眼,他连忙改口:“本王允了。”
沈南玉回屋时,夜已深了。
唯有费度仍在院子里的树下独醮独饮。
沈南玉缓步走过去,只觉得这月色竟衬得满头白发的费度似欲乘风归去的仙人。
“怎么,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