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衍启蒙时的笔墨、字帖,被如珠如宝,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书房里珍藏,
而五岁的他捧着临摹好的字帖,兴冲冲地来找母亲,期待着能从母亲的嘴里得到一句夸赞。
那日暴雨初歇,地上很滑,他走得太急,在路上摔了好几次,
那几下摔得很重,也很疼,他的发梢与衣裳沾满了泥土,
可是没关系,那字帖被他紧紧护在了怀里,未曾沾上任何泥渍。
年岁尚小的他满心欢喜地推开那扇雕花大门,
看到的,是母亲拿着勺子,温柔地哄生病不肯喝药的哥哥,
他没有惊动他们,将字帖悄悄地放在了桌子上,乖乖地站在那里,期盼着得到母亲的夸奖。
可是他等到的,是母亲转身望见他时,骤然变冷的神情,
“祈云则,你到底是相府的二公子,还是从外面来的乞丐?”
母亲冷冷地质问着他,甚至都未曾看过一眼,将那白瓷似的药碗垫在了被他寄予了满心期待与欢喜的字帖上,
褐色的溅了出来,落在了白色的宣纸,好似在洁净无暇雪地里落下的踩下的泥泞,落在眼里,刺得人生疼。
它们不言不语,寂静无声地嘲笑着他可笑的妄念,
滚烫的血液凉得彻骨,有那么一刻,自己好像是剥光了衣服的乞丐,于朗朗乾坤之下,被扔在了人流涌动的大街上,
毫不知情的行人们大声笑着,肆意地凌辱践踏着他的自尊。
无处遁形的屈辱,避无可避的狼狈。
时光早已经将过往冲淡,洗牌成了如今的模样。
人的记忆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
祈云则至今都能回忆起那年走得太急,他摔倒在地上时,鼻端那雨后泥土混杂着草木清新味道。
可是他却已经想不起,母亲冷脸质问着,褐色的药汁从白瓷碗中溅出,落在他一笔一画,认真临摹的宣纸时的心情了。
后来遇到了沈青云,他曾经天真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早知会到了如今的局面,当初还不如不相识,不相知,
过往的伤疤狠狠撕开了,连带着血肉,被扯得鲜血淋漓。
可是他早就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在雨后捧着宣纸,摔得头破血流,只是想得到母亲一句夸奖的小朋友了。
察觉到了祈云则失去了神采的眼眸,伊瑜颜没有追问原因,
有些陈年旧刺在骨血里太深了,不破不立,起而行之。只有下定决心拔出来,才能有愈合的可能性。
少女捧着脑袋,遥遥望着在穿梭在荷叶间嬉戏的鱼儿,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回天山玩呀,你长得那么好看,那群人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这句话顺利地让祈云则从纷乱的思绪里抽离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她,刚好撞见了小姑娘投过来的目光,
见他看自己,小姑娘立刻眉开眼笑,她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明亮胜过夏季暖阳,声音亦是炙热的暖度,
“虽然天山远了一点儿,冷了一点儿,但是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祈云则在她的笑容里失神了几秒,下一秒,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响起,
“好。”
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坏了!”
小姑娘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
“我有东西落在席间了,我先回去拿,你等我啊。”
祈云则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默了两秒,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
不知道是不是失望了太多次,在少女让自己等她,并且承诺她会回来时,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祈云衍也在席上,她看起来那么喜欢祈云衍,
会舍得抛下祈云衍,再来找他吗?
真的会有人在祈云衍和他之间,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