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世人出生时,便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从玉颜有记忆起,她便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只是她始终不解,为何同为父亲的女儿,玉如心一出生便受尽了宠爱,风风光光地做着这玉府里唯一的大小姐,而她便动辄被打被骂,每日里还要喝下一碗碗刺鼻的汤药。
“因为姐姐是嫡出的么?”她曾这般问自己的阿娘。
论理,她当称她为,姨娘。因着她的阿娘只是玉步临的小妾。
可她从未怪过自己的阿娘,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阿娘的日子并不好过,饶是不好过,也尽力善待着幼小的她。
玉步临对阿娘不管不问,府中的夫人亦让她母女受尽屈辱。
她曾听下人议论,说她的由来不过一场醉酒误事,而玉步临自诩君子,却认定了是她的阿娘勾引了他,故而厌恶极了她们。
夫人亦是如此。
可无论夫人如何折磨她,都没有下过死手。
她曾一度以为是其不敢闹出人命,直到她五岁那年,她被玉步临院里的下人拖走。
她至今都记得,也是在这石室里头,她被塞入了盛满药液的瓦缸里,从前喝过的刺鼻的药此后更是加大了剂量,她若不喝,玉步临便命人掰开她的嘴,强行灌进去。
一旦她反抗,等待她的便是各种不知名的药液,那是玉步临亲自调制的毒,毒发时有如钻心剜骨。
后来她便学乖了,乖乖忍受这一切,也就不用再被打骂,每日甚至能被放出石室一两个时辰。
但玉步临从不让她与阿娘见面。府里只有一位有些年纪的下人,心疼她年幼,还会同她聊聊天,或寻些话本给她。
然而他在外院走动,并不知晓玉步临近身的事,故而不能,也没办法帮助她。
她只听闻,玉步临给了阿娘一处院子,于是她明白,只要她不生事,阿娘就能过得好些。
所以她也从不曾对那位下人说些什么。
下人姓王,心善,但不识字,并不知晓自个儿带来的书里头,有些并非话本,而是些武学之书。
也许是经年的药理疏通了她的经脉,她自学起来也不觉得吃力。
虽然常年服下的非药即毒,发作时也疼痛难忍,但只要想到她与阿娘至少有一人过得是好的,她便咬咬牙忍了下来。
直至……
“阿楚,你知道吗,那是一个雪夜。”玉颜的眸中忽然溢出些水光,而她的唇亦有些颤抖。
“阿娘受了大夫人一顿毒打,高烧不退,差点死在那个雪夜。”
那年她还未满十岁,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哭着喊着求玉步临让自己去看一眼阿娘,然而玉步临只是冷冷地,将又一碗苦得呛人的药汁端在了她的面前。
“好在阿娘最后没事。是王叔偷偷买了药,想法子送了过去。”玉颜陷入回忆中,那是一段煎熬的回忆,她看着元楚,眼底分明有恨,“但是阿楚,从那过后我就明白了,玉步临压根不关心我阿娘的死活,即便我一直这样任他宰割,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我阿娘也不会有善终。”
她的声音愈来愈高,却因着沙哑,而显得有些撕心裂肺。
元楚的心一坠。
她忽然便明白,彼时的凄冷寒夜里,她梦魇惊醒泪流满面之时,何以阿颜看她的目光会带着怜惜。
那夜的烛火却比这石室中亮堂许多。
那人冷声对她道——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元楚轻轻抱住了玉颜。
后者的身子微微一颤。
温热与冰冷相遇,遍体鳞伤的女子渐渐收了戾气。
“那么阿颜,你可知晓,玉步临为何如此对你?”元楚放开了玉颜,拭去了她已润湿眼角的泪。
玉步临对待她,着实不像一个父亲所为,若说是因厌弃她才如此折磨,大可给个痛快,如此日复一日地以药毒养着一个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