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缓缓抬头,朱砂痣艳丽得摄人心魄,而她那对素来含笑的凤眸中,于当下如结寒冰。
元楚的呼吸微微一滞,她凝神而视,面前美人一向张扬行事,举止也颇纵意,时常调笑戏谑她的模样,几乎使她忘了,此人亦不可小觑。
与这样的人为友,不一定受益良多,但至少好于径直地刀剑相向。
“阿楚,”阿颜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唇,于血色唇珠上短短划过,可堪撩人,“那么你呢,阿楚,你又缘何要彻查此事?不要同我说,我不过只言片语,便真的勾起了你的兴趣。”
灯芯将烬,那烛台本就燃了许久,不过歇息一二时辰,元楚进屋时复又点上,此刻便是浮影摇曳。
流动的光影缓缓地,打在元楚姣好的面容上,她侧身而坐,高束的青丝便自然落下,有几缕蹭于她的脸颊上,借着晃动的烛光,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偏偏头,将那青丝拂于玉色的颈后,再度与阿颜对视上。
那幽然墨瞳中,是辨不明的神思。
她朱唇轻启——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
转眼便是一日后,昨日里马守道的告示才姗姗来迟,于城内张帖通知,令能行驱鬼之术的人这日酉时入府。这告示来得甚晚,丝毫不给人时间预备的意思,而入府时间又选得巧妙,黄昏日落,光芒渐逝,倒真是“阴气”凝结的好时候。
昨日里元楚二人休整了一日,静待着这一日马守道所谓的“安排”。
元楚昨日去岭关各处探了探,果不其然,整座城池皆灰蒙蒙一片,唯有城主府与官衙煞是绮丽,与周遭格格不入。
马守道这般明目张胆,也真真儿的是仗着岭关位置偏僻。而元楚心头亦渐渐沉重,她不可否认,她前世所见皆繁华如锦,皇都那边对于边陲小城确是管辖不力。
“在想什么?”
一声轻询扰了元楚所思。
她面前的阿颜略略低头,视线落于她束起的青丝上。
“阿楚,你我二人皆于朱世春跟前露过面,那玩意儿与马守道狼狈为奸,我难保他不会也在城主府。”阿颜柔荑轻轻捻起元楚软软的乌发,“所以,我们不能就这般前去。”
元楚点点头,以表认同,任由阿颜玩弄着她的头发,心知阻止了也无甚用,遂随她而去:“我并未携带什么可遮蔽面容的东西。”
钟寒山成日里不过只有她师徒几人在,她与决风下山也多是历练或行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需遮遮掩掩之事,自是不必备下面纱面具一类的。
然而阿颜却弯了弯眼眉,笑容狡黠。
她转身,伸手打开那微微有些朽蛀的木制镜台,从其中的抽屉里,翻出一只精巧的盒子。
盒身纹理清晰,通体黑亮,锁扣处嵌着细密的金丝。浅浅清香自盒身散出,一眼可知,此盒造的精致,当是名贵不菲。
阿颜见她盯着这盒子,邪邪一笑:“好看么?”
“老娘偷来的。”
到底是阿颜,终日语出惊人。
元楚亦习惯了,无意去追寻此话真伪,便任由阿颜走近,从盒子里取出各种斑斓的香膏柔粉,再于她脸上涂涂抹抹。
元楚原以为阿颜极擅用香,却不曾想到,她还有一手易容的好技艺。
从前元楚亦请教过空也,空也却道,钟寒山能予她许多东西,但他却不是最擅长药理之人,因而这易容之术,他并未教与元楚。
彼时元楚颇可惜了一番,因着若学会这般手艺,往后行事定能方便许多。
阿颜于她脸上涂抹后,又开始修饰自己的容颜。
不过片刻,元楚对镜,微微一怔。
二人已不见方才蛾眉螓首的美人模样,取而代之的是……白衣“少年”容貌清秀,神色微冷之间颇见俊逸,而她身边那凤眸公子,端的是光彩照人,风华正茂。
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