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如此拘谨。」
柏期瑾肩膀哆嗦了三下,而李明珏仅仅是走到她身边,随手递了一本她平时最爱看的折子。
「后悔了吗?」
柏期瑾又颤了一下,几乎要被柔软如水的声音给溺毙了,何况她长在山里,本就不谙水性!她不知是襄王殿下改了语调,还是她耳朵出了问题,那话声似有温度,软软绵绵在耳畔环了一圈,耳根子都发烫了。昨儿被轻手捏了一下耳垂,她今儿都以为是烫的,外边白生生看不出来,摸着也无大碍,只有她晓得里头的血都快咕噜咕噜成了沸锅里的水,早上捧着脸盆用凉水抹了半天都不顶用。如今遇上罪魁祸首,愈发焦灼起来,她感到烫,又不敢当着她的面伸手去碰,显得很没有骨气的样子。
李明珏居高临下地看她的手几度抬起,又几度放下,手一撑坐在一旁,由袖中取出白石子为她带上。温热的白石子在怀中捂了整整一夜,似完全变了相,一颗颗珠子慢慢滑过指节,磨磨蹭蹭地牵扯着腕上脉息,一跃比一跃挠人心尖儿。这石子柏期瑾从小戴到大,实在难以想象有一天竟会磨人到叫人想咬住舌尖。手串稳稳地落在腕处,柏期瑾借机缩回手,想趁着挽头发的功夫摸一摸耳垂,李明珏瞧出了来,抬手替她将滑落的碎发挽至耳后:「红的。」
不必去确认了。
柏期瑾不争气地抽了抽鼻子,被拆穿了骤然无地自容,急着找个黑屋子钻进去。她想把头埋在她肩上,掩住脸上一片绯红。当她正准备靠过去,却发现襄王殿下又拿右肩对着她,小嘴一抿顿时扳回一城。这襄王殿下也不怎么长记性啊!好得到哪里去?李明珏看她准备一头砸过来又急忙刹住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转了身正对她。柏期瑾随即轻轻靠过去,手抓着她的衣袖细细摩挲,小声说着:「我没有后悔。」
她只是感觉不公,明明是想看襄王殿下一改常态的慌张样,怎么一同她亲近了,全是自个儿一改常态的慌张样。她靠在肩上用手指顺着发丝暗暗想,忽地瞧见脖子因吞咽微微地动了一下,心里蓦地发慌,这视角太……
柏期瑾不由得随着吞咽了一下唾沫,慢悠悠垂下头去,不再去细看下去。李明珏倒未察觉,只觉她缩得像只抱着尾巴的小虾米,便如抱个奶娃娃一般环她在怀中慢慢摇着:「是吗?」
柏期瑾在懒懒的摇晃中伸手去勾她的手指:「您也不许后悔。」
「绝不。」
「君无戏言。」
「绝无戏言。」
柏期瑾顿顿地点了点头,指腹摸过手背,那里还有几处暗红色结痂,耷拉着脑袋说了句「对不起」。
「无碍。」
「是我没有见识,不知道……」
不知道还能这么亲。
那天她同庄姐姐红着脸儿说起这事儿,钦红颜捂着俏脸儿笑成了花儿。钦红颜本想当当前辈为她指点一二,又不想碍着某些人亲手栽培。回忆起来,李明珏从不碰头一回的姑娘,风月场的姑娘都是沾过花露的,哪有不解□□的小白花,对她想必也是新鲜,便不想坏她兴致。钦红颜拍了拍柏期瑾的手背同她微微一笑,说这可是寻常。
李明珏见她支支吾吾,觉得见识这词儿用得好,她长在山里,这世上没见识过的多了去了。她抱着她,一时间想了好些今后,要带她去看她曾去过的地方,胡杨野林,塞上孤烟,长天落日,站在石堆上踏一脚古长城的废砖……她也有许多地方不曾去过。都说南方春满水暖,烟雨朦胧,她只在画中见过南方,而今握着她的手软软柔柔,便似看到了蒙蒙细雨里莲叶满池的南方。
忽然感到自己同是见识缺缺。
是她让她见识着了欢喜。
柏期瑾笼在她逆光投下的浅影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脖子轻拢的弧度,不自觉地又吞了一口唾沫。李明珏垂头抚摸耳边柔软的鬓发,望着一双秋水滴答流转的杏眼,她猛地感到一阵心跳加速